周莺回到院子里,刚卸了钗环,外头报曰“表小姐到了”。
梅香穿着落云新做的一条还没上身的裙子,头发刚绞干,披散在脑后。尹嬷嬷在旁跟着,眼角有泪痕。
周莺摘耳环的手一顿“梅香妹妹这是怎么了”
梅香扁了扁嘴,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喊了声“莺姐姐”,便捂住脸哭了起来。
尹嬷嬷心疼地哄着,侧过脸对周莺道“还能是为什么好好的姑娘,非要许给那孙瘸子。谁不知他们家难缠那孙瘸子什么人品,也配娶我们六姑娘”
周莺淡淡笑了笑“妹妹吃过东西吗嬷嬷知道妹妹喜欢吃什么,吩咐厨上多做几样。”
尹嬷嬷笑着应了,“那夫人和姑娘你们聊。”
周莺指了指身前的椅子“妹妹坐吧。”
梅香垂着头,接过侍婢递来的帕子抹了眼泪,余光瞥见周莺一段儿裙摆,流光水滑的丝绸料子,发光的藕荷色,绣着白色栀子花,一看就是新做的。脚上的绣鞋一尘不染,珠绣的纹样,软底的,专门在铺有地毯的屋里穿。
这屋里的摆设适才也略略看了,不多奢华,不扎眼,可用的东西都是好的。
王侯将相,那煊赫人家,离她多么远。
可眼前这位,不过是自己姑母私生的见不得光的女儿。不仅得了皇上封的郡主之位,还嫁得这样好。听说她在顾家做养女的时候就和顾侯爷好上了,焉知不是舍不得侯门富贵,才刻意拿手段拢的人呢
反观自己,生在江南有名有姓的大姓旺族,半途家道中落,还不如从来不曾富贵过,失去的滋味,有多苦啊。
如今更被一个痞子缠住了,死活要娶她为妻。她不甘心,至少也得嫁个像样的官员或是大族公子吧嫁个白丁,将来处处比人低一头,不若死了算了。
梅香坐了,期期艾艾地道“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如果真要被爹娘逼着嫁给姓孙的,我只有死路一条。”
她抬起泪盈盈的眼,涩声道“逃了出来,也不知该去哪儿,只有投奔姐姐来了。”
也唯有这侯府,姓孙的不敢闯。
周莺平静地道“你在我这儿,可知会家里头了别叫舅父舅母担心,落云,你去外院找个人回周家报信,说六姑娘来了我这儿,暂住几日便送她回去。”
梅香听言,咚地一声跪下去“莺姐姐,你要真把我送回去,我只能死了我不能回去,回去了,娘一定会逼我嫁的上回二哥的事虽然平了,可如今二哥还仰仗那姓孙的做生意讨生活,二哥铁了心要拿我做祭,爹娘只会依着他”
周莺扬扬手,依旧叫落云去了,叫屋里的如烟把梅香扶了起来,“六妹妹,你先别急,你有什么打算,不若与我说说。”
梅香勉强起了身,抽抽噎噎道“姐姐,我不知道,我一心只想避开那个姓孙的,才到了你这儿,你能不能让我慢慢想想或是,姐姐,您愿意为我做主吗你是侯夫人,又是郡主,你说话,我爹娘想必愿意听的。那姓孙的再厉害,总厉害不过姐夫。他再蛮横,也横不过侯爷呀。”
周莺默了会儿,正巧尹嬷嬷来了,笑着道“厨上都备好了,夫人和姑娘瞧摆在哪儿”
“行,放在稍间儿吧。”周莺站了起来,“六妹妹先吃点儿东西,晚点儿再说话吧。”
梅香道了谢,侍婢扶着她去稍间用饭,周莺瞥见她的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似乎有伤。
又想她一个女孩儿家,能大老远的跑到这来,就带了两个小婢,路上遇见过什么难险也不知道。周莺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顾长钧把她的生活安排的好好的,心里有些唏嘘。叫人去整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