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时,外头响起了宦人拉长了的唱声“太后娘娘到。”
晋帝站起身,帘子掀开,太后飞速跨入进来。
行了两步,在门前停住,眼睛盯在周鶯身上,眼泪滚了下来。
晋帝道“母后,您这是”
太后不理他,红着眼睛朝周鶯招了招手,周鶯凑近两步蹲下身行礼,太后一把抱住周鶯,手抚着她头发,托着她的下巴叫她仰起头。
太后凝视着那张她曾经就觉得似曾相识的脸,哭着道“正弘,我的孙儿。”
这个名字许久没在宫里听过了。晋帝表情变换莫测,最终垂下眼眸,什么都没说。
“他的鼻子嘴巴,似他娘,你和他有好几成相似。尤其抿着嘴唇说话时,显得特别腼腆要不觉着你跟别人不一样呢,原来原来,是我们正弘的骨肉。”太后一面说,一面伸手抚着周鶯的脸。
第二回相见,那个高高在上要选她为灵王妃的太后,成了她的曾祖母。
周鶯心头发涩,张了张口想喊声“曾祖”,最后却是舌尖一顿,涩涩地喊了“太后”。
太后怔了下,眸中满是落寞。她苦涩地扯个笑出来“罢了,来日方长。”
抹了眼泪回身对晋帝道“皇上,叫丫头进宫,就住在寿芳宫陪着我。”
盛王为人谦和,又十分乖巧,太后从前最是疼爱这个孙儿。他造反逃逸后没多久,死讯传来,皇后疯了,太后伤心不已,开始一心向佛,如今已经茹素十几年了。
那些苦痛无法消解,唯有守灯诵经寄望神佛。盛王还有骨血存留于世,未尝不是给她某种新的念想。
这世上总要留有他的影子,哪怕这个女孩儿的出身不足为外人道,身世亦永远见不得光。
晋帝颔首“儿子也是这个意思。”
太后已过古稀之年,还能享多久的福呢身边有这孩子陪伴,听说是个最心细不过的好姑娘,太后想必也能快慰几许。
于他自己,更是一种慰藉。
周鶯垂下眼睛,忍住喉中涩意,低声道“多谢太后抬爱,臣女已经和外家说好,过了年就回苏州,只怕,无法在宫中服侍太后娘娘。”
她忙跪下去“求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有些为难,也有些伤心“孩子,我们才是你最亲近的人啊,你舅家你舅家远在江南,难道今后你都不想见我们了吗”
周鶯攥着袖子,道“非是臣女无情,实在是”
那些理由太难启齿,该怎麽说父亲给祖父派人绞杀,母亲原是父亲的妃嫔。她分明是晋帝的孙女,却要养在罗贵妃名下做什么公主
周鶯抿唇道“臣女已经几番认了父母,实在不想再易姓更名”
做了顾小姐,又变回周姑娘。进了宫,赐国姓,她这一生,堪比一场笑话。任谁都能可怜她,叫她随了自己的姓吗
太后道“这简单,你仍做周鶯,不过是本宫喜欢你,封你做公主,外头谁敢说,本宫撕了他的嘴”
周鶯摇了摇头,苦笑道“那我称太后做祖母,还是曾祖”
太后张了张嘴,乱辈分的事,民间都不许有,于皇家,更是一种丑事。
晋帝在旁踱步,冷声道“你说与外家商议了朕怎么听说,你那舅父已在春华巷买了院子,最近正在瞧铺面儿,似要做起买卖来。”
他顿了顿,笑道“顾长钧瞧上你,会准你走此人自大惯了,这些年仗着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