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皇帝派了叶天士来富察府给章佳氏看眼睛,得到的回复是“积年沉疴,无药可医”,傅恒虽然心知希望不大,但听到这话,依旧难掩失落。
章佳氏却看得很开,听说自己眼睛治不好了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她这些日子已经开始试着闭眼练习走路了,实际上现在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就算看不见了她也能健步如飞,但她也不敢让儿子们知道她练习这件事,明白让小儿子接受有些难,她也不想戳孩子们的心。
其实章佳氏哪里就能完全不在意呢,只是到她这个年纪了,一生再大的风浪都经历过,一等诰命加身,尝过世间最大的富贵和苦楚,自觉该看的风景都看过了,不过是以后看不清东西罢了,比之常人,要幸福美满许多了。
她在炭火边暖着手,略有些出神。
她这双手呀,扶过六阿哥和九阿哥的肩膀,摸过褔灵安的脸蛋,甚至有不短的一段时间,抱着思嘉柔软的身体。
儿孙里,她只独独没有碰触过傅恒未出世的那个孩子。
想着,她看向了安静伴在一旁的人。
时春正坐在下首,低头绣着一条肚兜,因着离暖炉很近,她身上仅仅穿了件春裳,圆领蓝扣,头发也只是随便扎起一个髻,她肚子已经惊人地隆起,许是因为孕期,她看上去比以前丰腴了些,皮肤与之前一样白皙,但却透着健康的红晕和光泽,不似少女时那般有些让人心惊的冷白。
天气冷了,时春有孕在身,再加上她素来也不是个爱去应酬的,便常常留在府里来章佳氏院子里呆着。章佳氏是个喜静少话的老太太,时春也是安静性子,两个人呆在暖洋洋的房间里,婆媳两个一呆就能呆一天,偏偏还都不会觉得闷。
章佳氏对她说“这朵花绣得好,但要是个爷儿,这可怎么用”
对着这个小儿媳,她也没说得太绝对,虽然其实这府里基本人人都张口闭口“小少爷”了。
时春看看自己这朵成型了的兰花,肚兜红艳艳的,把葱白的指尖都映上了些红光,她抬头笑,对章佳氏道“这是准备绣给女儿的。”
不管肚子里这个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总归这不是绣给儿子的。
章佳氏靠回椅背,坐回去,点点头“也是,儿女成双,凑个好儿,不错。”
时春笑笑,低头继续,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好半天才道“女孩子还是有个哥哥的好,从小能护着宠着些。”
章佳氏深以为然地点头“可不是,姑娘家还是做妹妹的好,做姐姐的就跟当娘的一样,多操心。”
时春轻声附和“是啊。”
然后室内就又安静下来。
期间大少夫人还来了一趟,领着两岁的思嘉。思嘉已经会走路了,虽然腿脚还很软,走三步路就能左脚拌右脚摔一跤,但她却很皮实,摔了也不哭,被下人扶起来后乖乖站着等衣服被拍打干净,然后又小步小步往前踉跄地走。
她走了几步又开始晃,头上插着的狐狸毛球垂下来挡住了视线,她伸手把毛球拂开,一个不注意脚下就又往旁边扑了过去。
她实在太小了,小小一团扑在人身上,也不过只能抱住人的小腿,仰起头看上去,然后眉眼一下笑开。
“小婶婶。”
时春低头看着她笑,身子笨重不能弯下腰,早有有眼色的丫头把思嘉抱起来立在地上,看着像是从地里拔出个萝卜又塞回去,这软绵绵的丫头就看着时春,眼睛笑出弯弯的月牙。
“真的喜欢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