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只狗的处置,当管家遵着李荣保的示意来问的时候,傅恒只揉了一下额头,淡淡说了句“送去庄子上喂鹰吧。”
他面色憔悴,眼中染着血丝,下巴一片青茬,神色间多了丝焦灼和忧虑。
这些时日里,他实在已经心力交瘁,旁人如何,与他再无干系。
不远处如意端着一蛊东西过来,傅恒疲惫问道“这是什么”
如意说“厨房炖的乳鸽枸杞汤,给少夫人补身子的。”
傅恒呼出口气“给我吧。”
如意咬了咬唇,忧心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托盘递给他。
傅恒转身回了屋子,推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进去,把盘子放在桌上,脚步一转,往床边去,手指挑起床帘,放柔声音“时春,吃些东西吧。”
屋中早已停了一切熏香,窗扉紧闭,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慢,唯有西洋时钟“滴答、滴答”地转着。
床幔深处,坐着一个女人,她维持着一动不动端坐的姿态,那双美若星辰的眼睛看着床尾处一顶小小的瓜皮帽。
她看了许久许久,眼中一瞬仿佛沧海桑田。
听到这个声音,她扭头往外看了一眼,对上傅恒悲伤的眼,顿了顿,又收回了视线。
“我不想吃。”
她开口,声音沙哑,态度冷淡。
傅恒却没有在意,只是低声劝“这样不行,你受不住。就吃这一顿,好不好今天吃这一次,拜托你。”
时春看他一眼,望进他眼底,竟从中找到几分恳求。
她低头看他,睫毛一颤,竟不知为何感到悲从中来。
“傅恒啊,”她轻轻道,声音轻得像是片飘在空气里的羽毛“你去办公事吧。”
傅恒扬起一个小小的笑来,他说“不,我在家陪你。”
时春又把头转了回去。
傅恒说“我给你舀一碗汤过来,你答应我这次会喝的,对吗”
他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起身去给她端汤。
转身的一瞬间,他动了动喉咙,咽下了如潮水般涌上的酸涩与苦痛。
她从未对他如此漠然过。
相识以来,她一举一动都体贴知礼,敬养额娘、操持家务、帮扶姐姐、侍奉夫君,她是如此完美贤淑,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她本就该这样温柔贴心。
但当她不想再费心维持下去的时候,傅恒感受到了她令人心惊的冷漠。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会这样对他,却颓然地发现,他又凭什么敢肯定他自己在她心中占据多大的地位。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不如说是突然明白,婚后那些红袖添香,从不曾真正代表过什么。
诚如他自己不曾承认过任何的心迹,她内心中在想什么、她对他的感情,也从来不曾显露过。
他们两个默契地做了一对相敬如宾的眷侣,彼此心中隔着一道薄薄的墙,谁也没有想过率先越界。
苦涩漫上心头,他唯有苦笑。拿起小碗,再转头,却是面上带了笑,没有露出分毫情绪。
他舀起一勺,吹去热气,往她嘴边送。
时春一怔,伸手去拿“我来。”
傅恒微笑却又不容反驳地避开她的手,把勺子送到她嘴边“我来吧。”
她垂下眼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张开嘴,把汤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