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液池空旷无声,寒风吹过结了冰的湖面, 玉石长桥犹如淡退了颜色的孤虹, 萧然横卧, 沉默不语。
琼华岛上的广寒殿经过那一次大火之后, 始终没有修复起来。坍圮的后殿焦黑伫立,面目狰狞。岛上与桥边的草木因为无人打理而肆意乱生,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被风一吹, 便坠到了冰面上。
江怀越身着赤红蟒袍, 从长桥上缓缓而来, 身后还跟着一名端着檀木托盘的小内侍。
穿过了玉石长桥,前面便是团城。
城门口有腾骧禁卫看守,见他来了, 便恭敬行礼,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他带着那名小内侍走进了团城。
上玉阶, 启殿门,踏着木楼梯缓缓登上楼,门口又有两名女官迎候, 同样屈膝行礼,为他再度打开了楼上的门扉。
门扉乍开, 寒风直扑而来,窗前的杏色帘幔被鼓起又飞展,水晶帘亦摇晃不已,撒下满室轻响。
守门的女官走下楼梯, 江怀越向小内侍低语了一句,随后自己先走了进去。
关门声在寂静中听来亦很是清晰,空荡荡的房间里陈设精美,多宝格子间珍宝玉器玲珑生寒。他转过明月照莲池的珠贝屏风后,望到的正是金玉音的背影。
她就坐在偌大的紫檀木梳妆台前,穿着碧玺如意通袖妆花长袄,素白万梅织金马面裙,墨黑长发垂及于腰,发顶只戴着金灿灿沉坠坠的西王母嵌红宝掐丝挑心。
寒风从窗口卷来,吹动她长发扬起,身影寂寥。
她从镜子里看到了江怀越进来,却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了许久,随后唇边才浮起了浅淡的笑意。
“江大人,好久不见。”
她的语声还是那样轻柔婉转,只不过在这寒风肆虐的房间里,听来显得有些无力。
江怀越看着她的身影,缓缓道“贤妃娘娘,今日我来,是有些话要跟你说。”
金玉音没有转身,还是朝着镜子里的他浅笑道“你说吧,我听着。”
“您先前关在这里的宫女小穗,已经被封为婕妤,她生下的皇子很健康,即将满月了。眼下是贵妃娘娘帮着一起照顾孩子,或许等到小皇子再长大一些,就会被册封为当朝太子。”他淡淡地道,“哦,还有小穗以前跟着的那位赵美人,也许您对这位不起眼的美人都没怎么留意过,她因为心地良善,待人和气,今天也会被晋升为昭仪了。”
金玉音端坐在梳妆台前,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屑“那又怎么样呢你以为来跟我说这些,能让我难过悲伤你错了,江大人。”她微微扬起下颌,望着自己的容貌,嗤笑道,“我不也是从默默无闻的女官开始,一步步被晋升为婕妤又为贤妃这后宫犹如幻海诡谲,今日朝着朝阳扬帆起航,明日有可能就遇滔天风浪船毁人亡。你在其中沉浮多年,难道还会被眼前荣耀遮蔽了双目她们无论是尽情欢笑也好,还是失宠被废也罢,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娘娘真能如自己所说,对一切都看淡看开”江怀越冷冷道,“如果是这样,你为何又执著于朝上攀附,不惜手段除掉对手,这还不是为了私利何必又装成清高淡泊的姿态”
金玉音忽而一笑,眼里含着的却是冷冽的光。“我为私利那么你呢你从御马监长随做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得势后行事嚣张,踩着多少人的尸骨才到了西厂提督的位置,你还站在这里指责我”
“我江怀越为权势为地位,确实也曾不择手段,但我承认自己做的一切,你呢”江怀越盯着她的侧影,“温柔和顺的是你,清雅贤淑的是你,而暗藏心机谋人性命的,也是你。很多时候,我一直在想,金玉音,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你对任何人,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