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还好吗”
他突然开口问。
纪辰愣了一下,他说纪墨姓纪,是承认了纪墨是自己的孩子,可,他怎么知道是庶子的
“我生而知之,曾听人说小娘如何,当年不解其意,只记其音,后来知道了”
纪墨没有再往下说,可纪辰似乎想明白了,为何纪墨见到自己总有抵触情绪,他是早知道自己才是他的生父吗
而作为生父,他却把他舍给了友人,让他与母分离。
哪怕纪辰从不曾对况远有过异样的感情,可在这一刻,莫名也有几分羞惭,为那一举措而羞惭,当年他舍了孩子,有多少是因为况远说想要收养一个孩子,有多少是存了让自己血脉偷学况氏之音的心,又有多少是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报复之意,是否也存在呢
恩怨,仇恨,他和况远之间,早就说不清楚了。
况远的葬礼办得很平常,除了纪辰,他没什么友人了,纪墨当了孝子,在墓碑上留名,以“况”为姓的时候,纪辰没说什么,他也默默送了况远一程。
“我早就知道,他不讨人喜欢,除了我,再没旁的友人了。”
对着墓碑,在冷风之中,纪辰说起那段曾经的过往。
他和况远的相识,在最开始是高山流水觅知音的琴箫合奏,再后来,便是况远总是趾高气昂地指点纪辰,纪辰不是能够容人的性子,但他的条件太差了,差到正经地学乐都学不起。
为何总是吹箫呢
因为一支竹箫他还用得起。
旁的,就是再也无法支应了。
结识了况远之后,他本是没什么功利心的,真的就是乐声相合,便也能够相通心声一般,能够奏出那样的琴声的,本身就不会是什么坏人,曾经的纪辰,是这样的念头,于是容了况远的肆意批评。
再后来,他发现况远一边鄙薄他,一边给他东西,从日常所用到名贵的紫竹箫,他每每都在嫌弃他的所有,可每每又帮他置办了所有。
那第一件送来的衣裳,他是不愿意穿的,甚至都不愿意再去见况远,可,有了那件衣裳之后,他能够结交的人,无形之中跨越了一个层次渐渐地,他开始体会到了跟况远为友的好处。
就这样,这段友情就一直在继续,哪怕他后来发现自己读书之上更有天赋,不想去当乐师了,也没彻底断了况远这个友人,依旧在被他无形资助着。
朋友,可有通财之义,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于是坦然领受。
哪里想到,况远所想竟然是那般,闹翻的那一日,他震惊多于厌恶,可扪心自省,他并不能回报况远那样的感情,可他对况远的感情,又并非是普通友人那般。
这个人,爱憎分明,直接就把自己的身影区别于其他人,让人见了之后再也无法忘怀,同样,也无法看到他真的落魄下去。
他就像是那翱翔的凤凰,纵然有一天要落下,也该落在那梧桐树上,而非落于尘埃之上。
那么多变故之后,纪辰终于不得不承认,“我以为我是最厌他那高傲的样子,现在却总想,若他一直那般,该多好”
一叹怅然,往事不可追,逝者再难回,如果他们不曾相识相知,也不曾有这些年的相伴,也许他的心中,也不会如此难受。
眼中若有泪,不等流下,便已干了。
“乐师不是长久之路,你还年轻,读书还来得及,幸好王府之中并未留了名字,你辞出来,以纪墨之名于家中读书,他日我再为你寻一门好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