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街串巷的摇铃声,各家商铺的吆喝声,还有那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跟人声混合的市井喧闹声这些声音交织起来的是烟火,是世俗,是人间之乐。
况家的孩子,是从这些学起来的,然后宛若建造高楼一样,一年一层,一层又是一高,一年年地,到了最高的高度,就是宫廷乐师了。
那个时候,宛若被架在了高楼上又抽掉了梯子,已经下不来了。
况家人有的时候鄙视同行的乐,也是有鄙视的理由的,我们家几岁的孩子才奏这样的乐,你们都这么大了,还奏这样的乐吗
跟孩子一样的大人,是丢人。
“声音汇成乐曲,这是人间之乐。”
况远继续讲述,随着讲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教授纪墨的时候是怎样的,他那时候并不想教纪墨。
教什么呢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孩子,更不是况家的孩子。
但,他想要学啊
叫自己一声“爹爹”,满心满眼都是渴望地看着自己,他想要学啊
一个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纪辰,那个时候,他也曾因为自己的乐,露出那样的神色来,渴望却不敢求。
然后,他就大发慈悲地扬起下巴,指点他,告诉他,让他学到自己想要学的他们之间,本来也很好的。
不知道怎样想的,他决定了教,却没有准备按照况家的方法来教,他从来没想对这个孩子负责,连想要一个孩子的决定,都是在试探纪辰,试探他对自己的忍让和感情有几分。
纪辰果然带来了一个孩子,清晨放在竹林之中的孩子,却连襁褓都没有湿透的孩子。
他这般纵容自己,然后让自己留恋,然后
“去府城住一段时间吧,听听那里的人声,那些声音,都是乐。”
如果说况家人学习的时候是循序渐进,打实了基础,那么况远教导纪墨的时候,就是直接从高处起步,看似还是在认真地教,也确实教了东西,可这个顺序就是不对的。
换一个人,但凡不是纪墨这样拥有无数个前世的记忆作为基础的,恐怕真的学不到这般,永远学不到那乐声之中的精髓。
这是况远隐藏的恶意。
他不知道纪辰是否看出来,但多年相伴至今,身边只有这个孩子,这个叫着自己“爹爹”的孩子,况远终究还是心软了。
补起来吧,把之前的课程,这样逆着来,不知道他能学到几分,只希望不要误了才好。
纪墨并不知道况远的提议是为什么,听到去府城,还高兴了一下,不是什么人都有隐居深山十几年还不贪恋外面世界的清净情怀的,如果有个网络,纪墨觉得自己也能宅得住,可网都没有,终日枯燥到琴声只能弹与竹林听,说起来是风雅,其实,也过于寂寞了。
没有一个听众来评价,来反馈,好还是不好,自己都不知道。
弹琴的时候要寄托情绪,随着那琴声飘起的情绪到底带给听众怎样的感受呢
纪墨想,这个问题可能就回到“知音”上了,没有了高山流水的相合,没有了知音,似乎就再也不必奏乐了。
他还没到那一个层次上,却也觉得良师之外,也该有“益友”了。
收拾好东西要走的时候,纪墨才发现,要走的只有自己。
“你不去吗”
纪墨有些意外。
“不去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你自己去就好,这么大了,也该飞了。”
况远这样说着,目光之中有些柔软,看着纪墨,像是真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了些属于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