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为了劝慰人,话题却跑偏了,后面一长串就是“老太爷吹”,说着老太爷修复东西怎样怎样好之类的,那话听得当事人恐怕都会觉得脸红。
纪墨自她们进来就退避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这个房间竟然成了女子居所,还是小妾住着,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不好退出太远,便只在靠近门的位置站着,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小丫鬟的后脑勺,不算太黑的头发上,就那桃木钗和布花尚可一观。
桃木钗的雕工粗糙,却因用得久,有了包浆,自有一种莹润光泽在,看起来竟也有些不凡的感觉,只被那耷拉着的布花衬得,似乎也有些灰蒙蒙的丧气感。
又与小丫鬟活泼的语调不相符了。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 ”
小妇人似有许多惆怅之意,在镜前坐着,把镜子中的一张脸看了又看,亏得以铜镜那自带昏黄的感觉之中,她还能看如此之久,像是要把每一个毛孔都看仔细了一样。
闺怨之词,若有类同。
纪墨没有细听,心中则在想,五十年啊,算算年龄,小丫鬟说到的老太爷就是大徒弟了吧,那老爷就是他的儿子这小妇人就是大徒弟儿子的小妾
这样一串关系算下来,还有点儿复杂的感觉。
习惯了简简单单的人际关系,倒是忘了两个徒弟大了,都要娶妻生子的,这样繁衍下来,这处宅院到底不太够用,所以,这个本来给自己留出来的空间改了用途,也是正常的。
压下心中那点儿矫情的不舒服,你说说你,你人都不在了,还管自己住过的房间做什么
这可能就跟许多成家立业的孩子扭头发现自家那个属于自己的房间被旁人占了的感觉吧。
我可能不用,但也不要给其他人用。
可能就是这样的,独一些的,自己不用的,连父母都不能用,很有些霸道了。
纪墨听母亲说过,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霸道的孩子,一盘菜上来,说要吃里面的肉,父母就都不许吃里面的肉,还是以后才好了些。便是如此,分享的也有限,勉强算是把父母纳入了可分享的范畴,其他的,什么表姐表弟堂兄堂妹的,来了他家,连他的房间都不能进,更不要说碰里面的东西了。
因是小孩子时候就这样霸道地定下了规矩,大人一笑而过,小孩子们就算记得,长大了也遵守,可到底不可能如大人们那样保持兄弟姐妹一家亲的感觉了。
有些遗憾,却又不是太多,毕竟很多新闻中说的被熊孩子弄坏手办无法索赔的事情是注定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了。
这些琐事的记忆如沙,一粒粒散落在河岸边儿,被触碰到才会想起,然后发现,竟然是很久远,久到渺小的事情了,可,便是这样小,拿捏起来的时候还会感觉到那份温度,直入人心,重新唤起了对家的留恋。
是一定要回去的。
心头涌现的冲动似有几分莫名,却又让人想要热泪盈眶,手下意识在眼角抹了一下,干的,没有泪,早已经不是会随便流泪的年龄了。
唇边的笑容似有几分苦涩的味道,眼中盛放着的无奈深深,化作瞳孔深处的深潭,静如冰封。
面前的主仆两个还在继续说着那些话题,到底是年龄小,小妇人的闺怨不深,很快被鲜亮的首饰引去了注意力,等到要开始换装的时候,更是有了笑容,开心地说着这套衣服配怎样的首饰,那套衣服配怎样的发饰,来来回回地折腾。
屋子不大,纵有一个屏风能够做换衣服时候的遮挡,纪墨却也不好直勾勾盯着看,便索性转身,看着窗外的景色。
门关了,还有一扇靠门的窗开着,正可见庭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