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我弟弟还太天真了,说放纸船许愿就能将离家的家人带回来,一定要放。”
闻言,神黎一愣,随口问道:“家里有人出远门了吗”
他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嗯,我父亲在阿弥刚出生的时候就扔下我们两兄弟和母亲跑了,虽然有打理安置好我们,但是我不会原谅他的。”
明明是和陌生人说这样的家事,可是他却并不觉得难以言齿的样子,他像谈一个陌生人一样吐出那番话时,青稚的面庞有几分不属于孩子的深沉:“母亲和阿弥就由我来保护。”
樱花飘逝,在水面上晃起涟漪。
有一瞬间,他安静的轮廓像极了某个残冬里的孩子。
神黎张了张嘴,不由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眼看来。
片刻后,神黎得到了一个陌生的姓氏和名字。
不多时,阿弥果然哭哇哇地跑过来说那只纸船沉了,他的兄长安慰了他好一阵后,背着哭累了就睡着的弟弟往回走了。
神黎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在与他们分别前将身上所有的紫藤花香袋都送了出去。
她说:“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以后也要长命百岁。”
她用指尖抚去阿弥眼角残留的泪痕:“你们要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作为哥哥,也要好好保护弟弟和母亲哦。”
然后她隐在叶隙间,看着他背着弟弟奔下山,直到遇上了一位美丽而温婉的夫人。
似是有所感,那位夫人朝她的方向投来了平和温柔的视线。
可是神黎却像被那双眼睛里的温度烫到了一样,在顷刻间别开目光,转身离去了。
她正式开始了寻找缘一的旅程。
然后,又是一个盛夏。
这个纷争祸乱四起的时代,四时之景依旧不知悲喜地蹁跹转换着。
百伊国境的北方,有一片鲜少人踏足的荒林野地。
某个下着雨的傍晚,神黎只身一人被困在了这方幽静的森林里。
但她很幸运,在进入这座森林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赶在天黑前找到了当晚栖息的地方一座破旧的小屋。
虽然是年事已休的木材建筑,但好在还没有颓败到摇摇欲坠几欲倒塌的模样,屋顶四周也没有漏雨灌风,是个暂歇的好地方。
当晚,黑灯瞎火的森林里,她坐在走廊的檐下,抱着膝看外面黑漆漆的雨幕。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真正打在被雨水泡得发软的土地上时却是如同发酵一般的咕噜噜声。
潮湿的风穿堂而过,把木门纸窗吹得嘎吱嘎吱响,听得人瘆得慌。
嘎吱嘎吱
可是待风歇下,这样的声音依旧没有停。
嘎吱嘎吱
它们从前方的黑暗处传来,由远及近,像寻觅而来的野兽。
神黎拿起伞,寻思着是鬼还是妖。
但是不多时,她看到的却是一个人形。
还是个少年。
惊雷落下,黯淡的冷光中,一身斗篷加黑色单衣的黑发少年站在她面前。
没有撑伞也没有带遮笠,浑身湿透的少年人好像不知雨淋,一动不动地站在了灌丛深处。
见此,神黎放下伞,拍了拍身边的木板,示意他过来躲雨。
但他没有行动,就站在那,眼睛通过偌大的雨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神黎也不催,就撑着下巴好以闲暇地看他,看着看着,发现这人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呆滞得吓人。
眼睛没有光亮,也没有焦距,像是两颗琥珀色的玻璃珠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