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你是故意把枪给我的。”津岛修治直勾勾看太宰治,他是个高挑的孩子,身高却不及太宰治的胸膛,倘若年长者不善意地弯腰,就只能低头居高临下看他,此时此刻太宰治脸上带着人偶一样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刀笔雕刻出的。
津岛修治事无巨细地检查过阿重的身体,福泽谕吉来晚了,那一刀终究没有砍在她脖子上,夺走她生命的是一枚子弹,洞孔静悄悄绽放在眉心处,那当然不可能是津岛修治开的枪,他瞄准的是心脏,枪管里也绽放出一朵花,那是把变魔术用的玩具枪,只是做得太精巧,不像是玩具枪。
太宰治站着没动,就让津岛修治翻口袋,那孩子仿佛透视了大口袋,从中又掏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两发子弹枪。津岛修治面无表情地将打开保险。
“啪”地板上多出了一个冒着硝烟的洞。
这是把真枪。
两把枪从外形到重量都一模一样,年幼的津岛修治看着它们,似乎有点儿疑惑,又似乎有了结论,他又问“为什么不把它给我。”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太宰治回答他又似乎在回答自己,“我一直准备把它给你。”他用下巴点了另一支枪,“另外一把,我只是想逗你玩玩。”他轻描淡写道,“一个游戏,你知道的,我很喜欢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
[无伤大雅的玩笑]津岛修治想,[是黑色幽默吧。]
“我拿错了。”他是这么跟小孩儿说的。
“啊。”津岛修治还是很沉默,他几乎不像个伶牙俐齿的小天才了,太宰治看着他有些苦恼地想[我小时候这么沉默寡言的吗好像不是,明明我很会说话也很喜欢说话,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我都能找到合适的话题,我还格外喜欢嘲讽那些有正义感的人,不,真要说的话,以玩弄来形容才更合适。]他很清楚自己儿时是怎样一幅德行,因此下判断说,[在这方面,他跟我童年时完全不同。]
福泽谕吉阁下还在外面,他在自发性地站岗,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把空间留给一大一小两人,或许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过于私密,让他觉得自己无法插足。
“我决定了。”津岛修治忽然说,“我准备跟你一起离开。”
“哎”太宰治大跌眼镜,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对方会做出此决定,“不考虑跟银狼阁下一起离开吗”他竟开始努力劝说,“你也能看出来,比起我他是个要优秀不少的对象,虽然萍水相逢却愿意帮助你,只要稍微提点的话,他绝对会同意带你一起离开。”
接下来的话却变得不那么动听了,撕开虚假的现实,道出血淋淋的真相“修治君的话一定是不会愿意留在津岛家的对吧,自己跑出去虽也有可能,却也不免有被捉的危险。”他说,“你应该是会选择最优解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怎样对自己最好”
津岛修治却笑了,他的笑容跟太宰治一模一样“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吗”他说,“就像是被无意间踩到尾巴的猫拼了性命想要把人推走,甚至不惜为此反咬一口,我留在你身边是什么很让你困扰的事情吗是会让你想到森严压抑的曾经,还是以前弱小的自己”
“就算是从血缘上说,在我父母双亡的前提下,成为监护人的也应该是你吧,叔叔。”他甚至不惜恶心自己。
“总之我要跟你一起去。”他宣布说。
“我得搞清楚,为什么你不给我另一把枪。”
“然后就被赖上了。”说完这句话后,太宰的脑壳直接撞在茶几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真是,难得的好心却招来这样的结果,果然我不适合当个好人。”
夏目漱石说“你大可以直接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