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的脸色当时便难看下来,觉得李家简直欺人太甚,他们若是不想认这门亲事,给个准话就是,这般不明不白地吊着别人女儿,当真是坏良心。屠大海绞尽脑汁地为李家辩解半天,然而后来徐氏再提到要给女儿重新说亲事时,他也不吭声了。
所以女儿的事虽然让她烦恼,但还不至于彻夜难眠。真正让徐氏煎熬的,是儿子屠午现在的样子。
刚在清河镇安顿下来的时候,徐氏托掌柜的帮忙物色个好姑娘,屠午死活不肯,说他想好了,过几年就要出去闯闯,不想耽误人家闺女。
屠氏夫妇不是愚昧的父母,前面又有李嘉行那样成功的例子,于是儿子志在远方,他们虽然心中不舍,却也没有强迫。
但等陈扣儿嫁到孙家后,有些事情便悄无声息地变化了。开始谁也没有觉察,等徐氏发现儿子和孙家的这位少奶奶眉来眼去的时候,屠午已经会梗着脖子和父母犟,说这是他欠扣儿的,他不能丢下她一走了之。
扣儿,扣儿,这叫的多亲热可他叫的人是孙家的少奶奶,清河镇上赫赫有名的孙家,咳嗽一声,那是连县太爷都会被惊动的。
徐氏不知偷偷抹了多少次泪,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事,当初要给儿子说陈家的闺女,他死活不肯,现在人家嫁人了,当上富家少奶奶了,他又死活非要迷上她,简直是前世的冤孽,成不了缘分,只是来造孽的。
见徐氏和屠午回来,少女连忙擦净手,接过娘亲手里的布匹,她粗粗看上一眼,面上不禁浮现讶然之色,“娘,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红色的布”
“傻丫头,”徐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过了年,咱家也该办喜事了。”
屠春心中顿时一沉,差点以为李家已经来信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可能的,算算时辰,要到来年腊月的时候,李重进才会来代兄提亲,她那位曾经的小叔子还因为受不住北方的严寒,结结实实地大病了一场。
好在徐氏马上接着说了下去,“你哥哥岁数也不小了,不管如何,明年一定得给你娶个嫂子回来。”
她话音未落,屠午便闷着头钻到后面了,显然是根本不想听娘亲提这件事。
屠春软言劝慰了几句,将勃然大怒的娘亲安抚了下来。走到布帘后,她看见哥哥正在分割晚上要卤的肉,于是低声说了一句,“今天孙少奶奶过来了。”
年轻人持刀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剁了起来,屠春注意到他手上的青筋,觉得有满腹的话要说,可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直到夜色深重了,屠家才关了门,他们想明年将租的这间铺面也买下了,所以一家人干得分外卖力。
徐氏还在生儿子的气,一晚上都板着脸。屠午同样闷闷不乐的,晚上回家时,他独自一人走在最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屠春在店里忙了一天,身上又困又累的,她合衣躺在床上,原本只想小憩一下,然后起来做卤肉的,谁知竟不知不觉睡熟了。
她是被敲窗户的声音惊醒的,少女睡眼惺忪,看见哥哥一脸严肃地站在窗外,似是有话要说。她揉了揉眼睛,下床开门,让屠午到屋里来。
“她”屠午站在屋里,沉默了半天,最终才开口问,“今天有说什么吗”
年轻人的语气很轻,仿佛在小心翼翼地触及一个易碎的珍宝,他觉得对方已经遍体鳞伤了,于是必须这般低沉隐忍,免得再伤到了她。
屠春叹了口气,她发现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变多了,“说我做的卤味好,别的什么也没说。”
她同情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有时候陈扣儿会让屠春有种错觉,仿佛兄长是这少妇怀里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