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春见东西收拾齐备了,她右手持刀,左手拎鸡,用菜刀虚虚比了一下,然后一刀下去,又快又狠地把鸡脖子割断了。那只芦花鸡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一命呜呼了。
女孩年龄不大,手法却异常老辣纯熟,她把刀放到一边,用碗对住鸡脖子接血,不多时,便堪堪盛了一满碗。放过血后,屠春将母鸡扔到热水中,麻利地去毛,最后又把内脏取出来,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即使是多年的老屠夫,也就是干到这一步了。
黄寡妇看得瞠目结舌,半天才说出话来,“春儿,这是你爹教的”
屠春暗暗苦笑,那怎么可能,爹认定了她以后会是李家的少奶奶,家里虽然条件不好,可也是挖空心思把她往大家闺秀的路子上养,唯恐日后嫁过去被李家嫌弃了,又怎么会把吃饭的手艺传给她虽然心中这样想,女孩脸上还是挂着天真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是啊,爹说了,会一门手艺,到哪里都饿不死”
听了女孩的话,黄寡妇欲言又止,她是个女人,过了大半辈子,只去过两次清河镇,也没有什么见识,可有些道理,是放到天下都通行的。屠春这娃娃和她们不一样,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儿媳妇,是要戴金银坐轿子的。大海把女儿教成这样,很好,却也很不好。村上谁娶个厉害点的媳妇,顶多被人笑两句靠女人吃饭的,但富贵人家规矩多,不知能不能容下春儿。
她有心想把自己的意思对屠春说说,权当提个醒,可见女孩这么天真烂漫的,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安慰自己,屠家夫妇都是有主意的人,没准人家另有打算,说起来,李家好多年都没有消息了
厚厚的积雪覆在路上,踩上去吱吱作响。屠春与黄寡妇母女告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家走,突然遥遥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女孩抬起头,看见哥哥屠午正站在远处挥手,脸上欢天喜地的,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情。
屠午今年十六岁,个子已经和屠大海差不多高了。屠春秀气得像个瓷娃娃,而屠午长胳膊长腿的,他的五官都很疏朗,浓眉大眼,不怎么精致,胜在英气勃勃。仔细看去,兄妹俩轮廓上依稀有还两三分相似,可却像一棵树上的两个果子,自顾自地朝相反的方向长去了。
屠春快步走过去,看见哥哥得意洋洋地摸了摸怀中的小东西,她好奇地看了一眼,立刻也眉开眼笑起来,“好哥哥,哪里弄来的”
一只小狗蜷缩在屠午怀里,它看起来小小的,多半没出生多久。
“爹今天去陈伯家里杀猪,我也过去帮忙,看见他家母狗前不久刚下了崽,就帮你讨了一只,”少年把怀中的小狗递给妹妹,口气中满是邀功的意思,“它是最好看的,我挑了好久。”
“爹呢”屠春从喜悦中平复下来,这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的踪影。
屠午的脸上忽然有了可疑的红晕,少年侧过脸,刻意躲着妹妹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陈伯留他喝酒,爹说了,晚点再回家”
屠春了然一笑,她见哥哥是真的害羞,看在他为自己抱回一只小狗的份上,也没有继续逼问他,心里却在寻思,哥哥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龄,看来爹是中意陈家的女儿了
上一世,娘亲死得早,爹又终日酗酒,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惨惨淡淡的,就算屠午生得相貌堂堂,也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直到屠春出嫁前夕,屠午才匆匆忙忙地娶了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等到新媳妇进门的时候,才发现女人精神有问题,见人只会傻兮兮地笑。
那时候屠春躲在自己屋里,偷偷哭了一个晚上,她不知道在自己难过什么,她在家中什么活都干,寒冬腊月的,还要到河边洗衣服,手上冻得全是口子。即便如此,哥哥也从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