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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3/5)
一生最好的作品。

    看到叶知女士名字的那一刻,季维终于确认,屋子的主人就是他的外公。

    叶朗。

    一辈子默默无闻,被人记住只因为划伤恩师右手的叶朗,疯疯癫癫直到最终饿死在异国他乡的叶朗。

    他怔了很长一会儿,才有勇气翻开下一页,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他是疯子,我们得逃开

    这一页纸上写的字大得触目惊心,可笔锋尽力保持冷静,叶朗这个时候的精神状态应该还是正常的。

    紧接着下一页也只有一句话。

    阿静也死了

    字体已经扭曲了,他都能感受到字里透出的绝望,那应该是他未曾谋面的外婆吧,这个“也”字让季维莫名感觉恐惧。

    叶朗不是自己疯的。

    是被逼疯的。

    他甚至逃到了遥远的西津,在那里日复一日地画画,身边站着一个喜欢发呆的小女孩,默默地在父亲身边背圆周率。

    在路边带着小叶子画画的时候,有个弹古琴的手艺人总往我这边看,除了小叶子,我不想和人说话,那人送了她一个糖罐,她很喜欢

    翻到最后,只剩下四页。

    我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每天只有上午是清醒的,可弹琴的那个人却说我的画却越来越好

    我决定送走小叶子,她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不哭也不闹,没有带上她最喜欢的糖罐,也没有回头看我

    我想小叶子了

    很想很想

    季维大概知道那个弹琴的手艺人是谁了,叶知女士是他爷爷带回边城的,因为不满足收养条件,只得送去福利院。

    不过十天有七天总会把叶知女士接过来,疼叶知女士要比疼他爸爸多,他爷爷患骨癌死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叶知女士落泪。

    季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画面。

    遥远的边塞,一个青年沉默地画画,另一个人谈着古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可却能把至亲相托付。

    于是,在大雪纷飞的一天,他爷爷把叶知抱回了边城。

    而叶朗只身到了俄罗斯,在山巅的木屋里画下了惊世之作,不知道他死前的最后一刻是否清醒。

    应该是清醒的吧。

    桌上摆着日记本。

    或许叶朗也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季维合上日记本,心里沉甸甸的,他抬头看着墙壁上的油画,没有任何人触碰的痕迹。

    阿历克塞的父亲也许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可他是一个好人,彻头彻尾的好人,屋里的画随便哪一张都能为他带来巨额利润。

    可他只带走了叶朗的遗体。

    没有带走任何画。

    他默默地说了句“谢谢”。

    当季维和陆慎行走出房间,经过最外面的柜子时,他看到柜子上的糖罐,说不上为什么眼眶一热,低下头说了句“我外公不是天生的疯子。”

    他连最饿的时候都舍不得吃那罐牛奶糖。

    “他不是。”

    男人握紧了季维的手。

    语气笃定。

    听到陆慎行的话,一直横亘在季维心头上,那片会发疯的阴影似乎也随之消失不见,像是慢慢融化的牛奶糖,他知道是温暖的。

    叶朗的血脉也是温暖的。

    不再恐惧。

    他带走了那罐陈旧的牛奶糖。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季维忽然也想写日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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