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娆摸了摸高挽的发髻, 轻咳一声。
“陛下文渊阁今日有一批文书需要处理, 臣先行告退。”裴恒只愣了片刻,就跟没看见宁娆似得,转身朝江璃说道。
江璃沉静道“好,爱卿先去吧。”
裴恒端袖揖礼,连退数步, 转身时朝宁娆躬了躬身,镇定地离殿。
这一连串风轻云淡的君臣对白下来, 好像没那么尴尬了
宁娆在江璃悠悠的视线里慢吞吞走出来, 挽起袖子弯了腰想将屏风扶起来,奈何祎衣的臂袖太过冗长, 质地幽润腻滑,根本挽不住,一使力便垂了下来差点把宁娆绊倒。
她踩着臂袖踉跄了几步,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江璃的嗓音幽润,带了一丝无奈和几乎难以捕捉的嗔责。
宁娆将拖沓的绸裙拨回来, 懊恼道“我没想偷听的, 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刚才听到听到你们在说我的事, 就听了一句。”
“真真的只有一句。”
江璃轻叹了一声, 搂着她将她送到正椅坐下,自己抚着凭案而站, 垂眸看她, 温声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宁娆忙将那双蛇镯子拿出来, 在江璃眼前晃了晃“玄珠说这是你送我的,你为什么送我这个啊”
江璃凝着那镯子看了一会儿,幽邃的曈眸中神色难辨,仿佛有什么东西聚敛,又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笑笑“这是你问我要的,你都开口了,难道我对你还会吝惜一个镯子吗至于你为什么要,你没说,我也不知道。”
说完,紧盯着宁娆的脸,不放过她面上流出的丝毫表情。
宁娆只是困惑地摇了摇头,摆弄着金蛇的尾巴,嘟囔道“真奇怪,不过就是两条蛇”
“不是两条。”江璃道“是三条。”
他将镯子拿过来,指给宁娆看,原来两条大蛇的中间藏着一条小蛇,紧紧依附于大蛇的腹部,不仔细看是很难察觉的。
宁娆奇道“就这镯子的形状而言,两条足够了,为何还要画蛇添足,难道云梁的金子多的用不完吗”
江璃将镯子给她戴在腕上,道“因为云梁有一个说法,凡是双数寓意不祥,所以做什么东西都是单数,不信你数数镯子上的莲花,也是单数。”
宁娆数了数,果真是单数。
她低头看看镯子,又抬头看看江璃,觉得他也挺奇怪的。
朝野上下乃至普天下都知道他厌恶云梁,可是他却能对云梁的细微小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想来是对云梁仔细钻研过的。而且说起来时语调平静,根本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憎恶。
难道是因为他胸怀宽广,根本没将往事放在心上。
若真是这样,宁娆倒有些佩服江璃。因为若换做是她,还是幼童时被人那般陷害折磨,长大了有权柄在手一定要把当初陷害过她的人碎尸万段才解气,关于那人的一切都得深埋尘土,再也不要翻出来。
她抿了抿唇,他看上去这么矜贵沉静,好像没什么东西能牵动他的情绪,可细想来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将袖子垂下来,把镯子挡住,复又仰头看江璃。
“还有什么想问的”
宁娆甜甜地笑了笑,带着些讨好意味,生怕他不耐烦,轻声轻调地说“我中毒之前我们是不是吵过一架啊”
江璃神情一滞,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嘿嘿,为什么”她笑得更加灿烂,她虽然打不过江璃,但敢跟他吵,就说明自己在气势上还没有怂到底。
江璃上下扫了她一眼,“我忘了。”说完,敛起衣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