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缓一笑,抬手拢了拢宁娆松散的发髻,道“我下一道旨,给景怡和吟初指婚,皇室宗亲的婚事一般都是提前一年定下婚期,这一年里若是他们有造化,能捱到成亲那一日,那就算是他们有缘,我也不干涉了。”
宁娆凝着江璃平静的面容,听着他和缓的语调,不知缘何,竟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仿佛眼前的安稳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平静。
七月初六,乃是监天司卜算的黄道吉日,秋闱开试,于玄金台卜算吉凶。
卦象显示离泽,辅以山水蒙,是大凶之兆。
监天司司使将结果呈上,江璃看过,依例让其继续卜算,凶从何来。
卜算结果,凶出自南方,象成坤。
朝臣议论纷纷,不知有谁插了一句,坤字乃中宫之义,又是南,皇后的祖籍好像是南边的睦州
这样的猜测迅速蔓延,甚至从后排的小官吏传到了前边的阁臣。
那些位高权重的阁臣也开始窃窃私语。
陈宣若端着玉笏,端正而立,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冷然道“胆敢谤议中宫,还懂规矩吗”
身后的人倏然息声。
察觉到丞相的怒意,连带着别处的私语声也好像小了许多。
御座之上的江璃稳稳地俯视下首,冲着司使道“这卦象从字面上看也看不出什么,司使可否为朕详细解说。”
司使揖礼,道“祸将在近几日至,不时就会有结果。”
话音刚落,宣台那边传讯鼓声骤起,传驿官到了重阳门外,内侍前来报,说是南郡有战报呈上。
举朝哗然,天下众人皆知,眼下乃是太平盛世,南郡久无战事,哪来的战报
江璃召传驿官到近前回话。
那人匆匆而至,极为狼狈,喘着粗气哀声道“奎阳太守罗坤起兵造反,已攻陷三州,直逼渭水”
玄金台内外一片冷肃。
江璃看向司使“凶出自南方,象成坤,监天司的卜算果然准。”
司使在帝王清炯的注视下,颤颤地低了头,道“臣惶恐。”
江璃冷然一笑,站起身冲着阶下列臣,扬声道“开试大典由陈相代朕主持,兵部、太尉府一应司职随朕回宣室殿。”
众臣躬身应是,几人从列队中走出,跟在帝王仪仗后,随江璃回宫。
战事突起,如碎石自天降落,打破了盛世的平静。
战报几乎每日都有,传驿官自安平门一路驱马直入,穿过长安的主要街道,在应试仕子们忧心忡忡的注视下,直奔宫门将战报送到君王的案牍上。
本该是各方俊彦齐聚长安的热闹时节,如今愣是内外皆寂寂,一片萧索。
文武朝臣分成了两大拨,一拨专门应付科举及长安内外防值,一拨专门应对南郡的战事。
看上去日子都不好过,当然,最不好过的当属安北王。
这个造反的罗坤明面上是当年太傅南安望的心腹爱徒,南安望生前一直视他如子,待他亲厚至极。而若是去吏部查一查他的升迁详录,会发现当年举荐他去奎阳任太守的正是安北王。
当年他也是为了卖南安望一个人情,才顺手举荐了罗坤。
可大魏律法明载,若有武将谋反,是要株连举荐之人的。
特别,所谓的监天司卜算吉凶也是他一手操办,可这战报呈递御前的时间也太凑巧了,不仅为皇后化解了困境,还将矛头直接指向罗坤。
可凶出自南,他安北王的封地可也在南方诸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