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黛尔满眼狐疑地看着她,觉得这句话暗藏着陷阱,谨慎地不肯作答。她不回答,多的是好事者跳出来抢答道“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当然是不能选择。要是能选择的话,我肯定选择大富大贵的家庭,何至于做一个家境清贫的画家。”
“这位小姐,恐怕你不知道,但凡爱好艺术的人士,身上都会背点小债,要是能选择出身,他们肯定都当不愁生计的贵族去啦”
一个忧国忧民的文学家叹了口气说道“要是能选择出身,就不会有那么多枉死的贫民了。我昨天路过贫民区,亲眼看见一扇雨棚掉了下来,砸死了一个三岁的小孩,血溅了一地却没人帮忙收尸,周围人满脸麻木,像是习以为常了唉,可怜”
他这段话令气氛有些沉重,而奥黛尔听着他们的讨论,又反复咂摸了几遍这个问题,终于确定里面没有逻辑漏洞,立刻气势汹汹地回答道“当然不能选择,但你能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你拿着那张报纸,不过是想证明我说错了话,可笑,难道你是想说,那些芭蕾舞女不能选择出身请问,被包养算是出身吗难道不是她们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你别想转移话题”
奥黛尔的一番言论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她已不像最初那样具有号召力,周围的人听了就听了,并没有被她激越的言语调动情绪,反而感觉她没什么同情心,竟不先哀伤一下贫民区儿童被砸死的事情。
白兰芝平静地说道“我没想要转移话题。”她忽然转过身,面向在场所有人,“不瞒诸位,我的出身低贱,本没有资格和大家站在一起。贫民区是什么样子,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以前就生活在那里。那时,我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和臭水沟的老鼠睡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就被垮塌的房屋给压死了。大家都知道,命运是无法违抗的,权贵的命令也一样,所以当我被送到公爵庄园成为女宠时,我也只能选择接受。”
“女宠”一词响起,嗡嗡的讨论声也响了起来。有人叹息,有人鄙夷,还有人不怀好意地来回打量着白兰芝。
要是不久前,白兰芝被这些人用下流露骨的视线扫视着,肯定又羞又气,现在却大大方方地回望了过去,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们,直把那些人盯得脸红得快要滴血,才收回了目光。
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也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少岁,但我在公爵庄园待了十五年,一直在认真学习,芭蕾、声乐、骑射、数理均是优秀,我已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力让自己活得更好,请问,我何错之有就因为我女宠的身份,就要抹去我所有的努力吗”
她故意用了庄园教母传授的哭技,却不是直接哭出声来,而是压抑在喉咙里,最后一个字快要落下时,才不小心泄出一丝轻微的哽咽。听得不少人心里一揪,竟真心实意替她难过起来。
“众所周知,女性宣言,是为女性发声,但在奥黛尔这篇宣言里,我看不到她在为女性说话,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让女性的地位更加低下”
“在此,我也要揭露一个人人皆知却无人揭露的现实,那就是妓女为何存在。诸位有没有想过,她们当真有错吗现在贫民区妓女泛滥,每一条小巷都是一个窑子,但她们通过出卖身体而过上所谓的富贵生活了吗在那里,我甚至看不到四十岁以上的女性。年轻的女孩要么梅毒缠身,睁眼等死,要么一边哺喂着婴儿,一边接客。我想问,但凡一个神志清醒的女子,都情愿去过这样的生活吗她们不是不想劳动,而是根本没有劳动的机会。”
有人忍不住插嘴道“为什么不去当缝纫女工呢”话音落下,他自己先悻悻闭上了嘴巴,因为缝纫女工的另一个名字,正是“妓女预备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