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芝目送那些记者离开,头脑却陷入混乱,她垂下眼,轻抚着手腕被他触摸过的地方,心尖像被潮热的春水熨过一般,发软又发涨。她再不经世事也明白了过来,自己恐怕是喜欢上身边的人了,但看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淡漠无情的双眼,她也很清楚,他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所有的暧昧都是她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一颗心空落落地坠了下去,她失落地放下手,垂着头。而这时,仿佛要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埃里克拿起挂在一旁的黑色礼帽。她不自觉瘪嘴,小声地问道“你要走了吗”
他答得很快“嗯。”快得像怕被她挽留一样。她茫茫然地眨眨眼,红唇微启,也想不出什么话让他留下,只好赌气一般地回答道“好。”
他眉头轻蹙,不太明白她的情绪为什么起伏如此之大,不过这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他也没时间去关心。戴上礼帽,略一颔首,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见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内心那种一厢情愿的失落感顿时更加强烈。白兰芝踢了踢地板,正想回房闷头睡大觉,却看见一只修长、干净伸了过来。这只手的主人家境显然不怎么样,指腹、关节有几枚粗大的老茧,但他的指甲修剪齐整,短而圆润,显示出手主人超乎寻常的细心与整洁。
白兰芝愣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蓝大衣、条纹马甲和白衬衫的年轻男子正笑吟吟地注视着她。他有一头漆黑齐肩的半长发,眼睛明亮,身材清瘦,面容英俊温和得几近泛出柔光,和埃里克完全是两种气质、两个世界的人。
他始终维持着要与她握手的姿势,轻笑着说“白兰芝小姐,你好。”见她不回话,他也不尴尬,反而更加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我叫加斯顿韦伯。你放心,我不是记者,你不必如此戒备我。”
他这么说,白兰芝非但没有放下戒备,反而更加警觉“不是记者并不能证明你是个好人,韦伯先生。”
“如果可以,请叫我加斯顿。”他站直身子,露出温柔的浅笑,“对你的指控我保持沉默,因为这个世上谁也无法坦然承认自己就是个好人。”
见她转身就走,他连忙跟上去,手抚着胸口急声说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还没听过你的歌声,就已成为了你的乐迷。报纸上的你实在是太奇特、太迷人了我忍不住幻想出一位既能在掌心跳舞、又能以歌声贯穿凡人灵魂的绝世女郎,本以为见到真人后会失望,没想到你比我幻想出来的女神更美丽、更丰满。我只能说,在没见到真正的美人之前,任何想象都是乏味而贫瘠的。很高兴,你教会了我这一点。”
这个人说话比教堂里那些阉伶的歌声还动听,但不知为什么,白兰芝总觉得他温和亲切的笑容显得有些虚假,像是另有所图。她的直觉一向敏锐,能很快辨别出虚情与假意,之前就因为直觉逃过了庄园里钢琴老师的“狩猎”。这个加斯顿,很大程度上和那个钢琴老师是同一类人。
不管是不是,她都不想和他多话“谢谢你的赞美,我还有事,先走了。”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脸皮再厚的男人都会知难而退。加斯顿眼中流露出几分尴尬,却依旧风度翩翩“白兰芝小姐,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对你的殷勤。我只是太欣赏你了。”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我明天还会来看你的,相信我,我将是你最忠诚的乐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