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到话音刚落,便听人笑言“倒叫舅娘为难了,那么明日将园子收回来,这项开支也可省下了。”
蔡、郑两位夫人循声而望,见宫人推开隔扇,竟是太子飒然走了进来,不由惊惶,起身便拜,尤其是郑氏,更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前些年薛府得谕旨敕造小沧澜,每年得宫中一万两白银用于园林维护,是绰绰有余的。毓坤心知这钱到了薛府账上,能有二分真的用在园子上就不错了,却未想到郑氏竟还借这由头,哭起穷来。
果然,她这话一抛出,郑氏便跪下了,慌忙忙道“为难也是应该的,能为娘娘分些忧,可不正是我们的福分。”
见毓坤不为所动,似是真要将园子收回来,郑氏红了眼眶道“哥儿可还记得小时候养得那缸金鱼,舅娘都替你好生喂着,什么时候得了空到园子里坐坐,看看可欢喜不”
她这温情牌打得柔肠百转,毓坤虽知是套路,终究碍着薛贵妃的面不好与她撕破脸,便命她起身。
郑氏刚松了口气,却听薛贵妃道“无错,昨日我已将园子收回了,以后嫂嫂们也可少费些心。”
毓坤闻言实有些惊讶,因念长兄的抚育之情,薛贵妃是不愿与娘家人为难的,却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决心,将园子收了回来。
郑氏更是惊讶,下意识望向蔡夫人,园子的宅契和地契是在长房那放着,蔡氏定早知道了,却不与自己知会,显然是不满她在府中当家。
她心中虽恨,却不表现在面上,更知太子既来了,便不能再留着不走。蔡氏自然也懂得这道理,妯娌二人一同告退,将贵妃平素喜爱的吃食,以及府中几位姑娘亲手为贵妃缝绣的小衣、睡鞋等物交予储秀宫掌事的崔姑姑,领赏谢恩乘车回府。
终于得了清静,在储秀宫后厢的思顺斋坐定,薛贵妃望着毓坤柔声道“来,到我身边坐。”
毓坤惊讶又踌躇,已有许多年未曾得生母如此亲近,又担心突然有人闯进来,终是没有迈出步子。
似知她所想,薛贵妃微笑道“今日叫奶子陪着你妹妹上千秋亭玩去了,没人来闹,就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说会子话。”
说罢起身,拉着毓坤一同坐在美人榻上,又仔细端详她。
毓坤有些局促,然薛贵妃身上的淡淡香气却是她幼时所熟悉的,也就慢慢安下心来。瞧她面色有些苍白,薛贵妃抚着她冰凉的指尖,轻声道“听说昨日,还是去上学了”
毓坤一怔,未想到薛贵妃不问别的,先问这事,默然点了点头。见她嘴唇也淡得没有血色,薛贵妃疼惜道“既是小日子,怎不歇一歇,这样奔波,难道身子便不是自己的”
未曾想她连这事也替自己记得清楚,毓坤倒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倒没什么,熬一熬便过去了。”
薛贵妃叹道“药可吃了”毓坤应了,她犹不满意,唤过守在外面的崔姑姑道“茉雨,去小膳房端红糖燕窝来。”
崔茉雨得令去了,不久后捧着一方漆案回来,其上一盏甜白瓷热气袅袅。
薛贵妃将瓷盏端来,毓坤接了,但见牙白肌底盛着赤色的燕窝与糯米圆子,还浮着些碎桂花,倒甜香扑鼻。
她是很爱甜食的,只是觉得太女气了些,向来克制。见她捧着盏不动,薛贵妃愈发心疼,柔声道“又没有旁人在,不妨碍的。”
毓坤这才轻轻舀起一勺,方咬了一口,便察觉不同来。这吃食宫中也有,北方谓之元宵,往往裹了馅,毓坤小时候吃到时,总觉得猪油有些腥气,只喜欢她娘做的,用糯米粉揉成的汤圆,这便是南方的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