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不远处有辆青盖红舆的宫车正等着她,其实相较于骑马,她显然更愿意乘车,然被人胁迫的感觉毕竟不好。只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她很清楚自己如今有求于人,处于弱势,也不信蓝轩会将她如何,便摆手命郭舒夜退下,向那宫车走去。
冯贞紧跟在她身后,然刚迈出一步,却听洛宁道“小冯公公止步。”竟是不许冯贞跟着的意思。
毓坤已踏在车辕上,心中一凛,方知这事没这么简单。蓝轩说要带她同去,竟真的只带她一人,连随侍的人也不许去。她下意识望向蓝轩,却见他也正看着她,微微一笑,那表情似乎是说,若是害怕,便不用去。
她就知道,他不知怎么就把她当作了件新奇玩意,没事便要寻些开心,尤其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毓坤压着怒意想,这时候若退缩,反叫他如意,不由淡淡向冯贞道“你便在这候着。”
说罢径自登车,她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冯贞急出了一身汗,却不能违命。
然而上了车毓坤才发觉,车厢内宽敞明亮,茵席上摆着个黄花梨炕桌,其上一方红泥炉烧着紫砂壶,咕嘟嘟冒着热气,竟可以煮茶。对面的檀木多宝阁一直顶到车盖,整整齐齐放着几个书匣,细长的牙签垂下来。下面散着几个丝织扣绣的软枕,毓坤拾了一个倚在身后,又取了卷书慢慢翻,身边的羊脂玉香炉燃着白檀,竟舒适又惬意。
她一时间有些糊涂了,分不清蓝轩究竟恶意还是善意。按理说这样出行,比大日头下晒着骑马要舒服得多,况且她身上又有些不得劲,然方才明明剑拔弩张,若说他有这么好心,她还真不相信。只是若自己能选,她是宁肯咬着牙骑马,也不会特意命人备车的,今日算不算得因祸得福
思绪飘忽了半刻,车帘一打,毓坤直见蓝轩也上了车,才发觉自己想多了,这车根本不是给她预备的,不过是顺带捎上她罢了。
万万没想到要与他同坐一车,毓坤不留痕迹地向内移了移。好在车厢宽大,两人各占一处,倒算不得拥挤。
车前銮铃一晃,队伍开拔。因是双辕,又使四匹马拉着,宫车走得很稳,虽然慢了些,却如履平地,一点不颠簸,连炉子上的茶水都纹丝不动。
掩下书卷,毓坤想寻个话题,不然如此相对一路,倒是尴尬。蓝轩瞧了她一眼,径直起身,甫然见他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呼吸相闻,毓坤全身紧绷,纤指压着坐下的茵席。蓝轩却只从她身边抽去一个软枕,垫在身后重又坐好。
毓坤松了口气,见蓝轩眸中隐有戏谑之意,很是懒得理他,径自翻着手中的书,余光隐见他也取了本书,安安静静地看。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毓坤不由有些好奇,悄悄打量他手中,见竟是本周易。
易经乃诸经之首,很是晦涩难懂,即便她做了这么些年顾太傅的学生,依旧有许多地方不明所以。毓坤是不信蓝轩能看得懂的,况且他又如何用得着看这么深奥东西,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用处,便是陪着她爹谈玄论道。
说来也不知她爹为何如此倚重他,除了生得俊,她是没看出他身上有什么特别招人喜爱的地方,想来应是善于逢迎,因而才格外得她爹的欢心。
大约她面上的鄙夷有些明显,毓坤但见蓝轩抬眸瞧着自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刚欲转开视线,却见他叹了口气,将书阖上。
毓坤心道,果然,这便是看不懂了。像是猜到她的心思一般,蓝轩微微一笑道“易经中有句话,臣一直读不懂,不知可否向殿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