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许久,毓坤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出神靠在榻上,直到天明。
第二日她才知道,前夜里她之所以唤不来人,是因为洛宁带着锦衣卫在外面,将乾清宫的暖阁围了。
但不知蓝轩与他吩咐了什么,待他走后,一切恢复如常。
锦衣卫原本是属于皇帝的锋刃,现下却成了挟制皇帝利器,毓坤很有心要将洛宁,乃至于方诚皆换掉。
然而考虑她和蓝轩如履薄冰的关系,以及眼下特殊的情境,她不得不按捺下来。
蓝轩继续北上,围剿脱欢消息已经传出,果然引得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按理说现下脱欢大败,已无与大明抗衡的实力,两者可相安无事,应该见好就收,万不该贸然北上。
毓坤知道,现下并不是追击脱欢的最好时机,但却是唯一的时机。她不能重蹈覆辙,决不能再给脱欢留一点儿余地。
她有心要震慑朝中逆流,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正当这时,陆英带着一个人来。
竟然是杜诗若。
其实她并没有想好如何处置陆循,原本打算将这事放在战后,却没想到,陆英竟将人交在她手中。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能先拿张远开刀,不惜牺牲自己。
一但她从杜诗若这打开口子,那么张家,陆家,还有许许多多的官员都要罢官问罪。身为陆循的儿子,他的声名、前程甚至于性命,皆难以保全。
然而陆英并没有犹豫,毓坤眼眶微热,却知道什么也不能说。
如今她是皇帝,而不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太子,她的所有抉择不能徇私枉法,也不能有失公允。
杜诗若静静地跪在她脚下,和上次见到她时那般惹人怜爱的柔弱似有不同。
“说罢。”
毓坤淡淡道,对于她,她不会再心慈手软。
然而她原本以为,杜诗若已做好了认罪伏法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笑了笑道“如果陛下以为,我未将陛下的秘密告诉脱欢,便是放下了我父亲的仇,那陛下便错了。”
毓坤心中轰的一声响,杜诗若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见她面色发沉,杜诗若有些惊讶地望着陆英,原来他竟未将她找到他之后,告诉他的事,以及她辗转到脱欢那里的事,告知于毓坤。
顺着杜诗若的目光,毓坤定定望着陆英,他平静的表情使她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她隐藏了那么多年来的秘密。
回想起这些时日来,陆英的反常,毓坤只觉指尖发颤。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在她毫无察觉的那些日子里,只是他从未点破。
那她原以为的,那些掩盖在太子与伴读这层关系下的,不经意流露出的心意,在他眼中看来,是不是很好笑。
瞧她面色不怎么好,陆英想开口,毓坤却已转向了杜诗若。
现下,是留不得她了,但在那之前,有些话需得说清楚。
“你父亲的仇朕倒不知,他有何冤屈。”
杜诗若道“他罪不至死,却被折磨惨死狱中,难道这便不是冤。”
她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毓坤嗤道“罪不至死”
“你以为私开堪合符不过是渎职,然而你可知,这走私得来的银钱,有一半到倭寇手里。”
“你父亲也有亲故曾丧生于倭寇之手,岂不知砍向他们的每一刀,皆是他亲手铸就。”
“这还是往轻里说,若往重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