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明在旁面色沉肃“是我教导无方,他如今颠三倒四,怎能配得上萱蕙。鼓楼两间商行,文书都在这里,只当给萱蕙添妆罢。”
秦烨铁青着脸,看了看金忠明,一言不发地去了。
很快他们就听说,秦萱蕙大病一场,送去上海治病了。
周叔和柳婶偷偷闲谈,说哪里是生病,秦小姐和她父亲闹了好些日子,也挨了打,根本没去上海,他们猜是送去老家关起来了。
金世安没闲心为这个无辜的女孩惋惜,这是旧社会,人没有自由的权利,他们头上永远压着重重的封建余孽,这是他第一次彻骨地感受到旧社会的吃人与可怖,不听话的就要被锁起来。
而新中国离他还有十几年,真难熬。
金忠明伤了脸面,大约也伤心,许多时日不来榕庄街。这对白府的上下人等来说,反而是好事,老太爷不来,大家欢天喜地得太平。
露生的伤直到近秋才痊愈。柳婶见他在院子里轻巧地下腰,合十念佛“阿弥陀佛,幸好没落下什么残疾。我的小爷,你就别练了。”
露生倒仰着笑道“这算什么您又不是没见过小时候张妈打我,哪次不比这个狠我不是照样唱戏吗”
金世安在一旁嚼着苹果,斜眼看他“拉倒吧,多打两次你就去见马克思了,光着屁股养伤爽吗”
柳婶赞同“可不是,小爷好生养着,听少爷的话。”
露生又把腿扳起来,立在花架上“一技傍身,总是好的,十几年的功夫怎能说废就废哎柳婶你别拉我呀,我这儿练功呢”
金世安在一旁煽风点火“柳婶把他裤子脱了,老子瞧瞧他屁股上留没留疤。”
柳婶真个上手来抹露生的衣服,露生慌得跑开“贱皮贱肉好得快,哪有当着人脱衣服的道理”
柳婶和世安都大笑,金世安吐了果核道“那你接着练吧,这柔韧性上床绝对没问题。”
露生红了脸,将碟子里的糖莲子向他一气乱掷“偏你肯说这些浪话,我也好了,晚上不许你来叨三扰四”
金总拿手上的报纸当盾牌“闹个鬼我他妈看报呢哎哟崩我鼻孔里了”
起初露生伤得厉害,夏天里炎症反复不断,金世安存心和金忠明对着干,你说包养戏子是丑事,我偏要满城地寻医问药,给金忠明气得上鸡鸣寺,吃了好几天的斋。
金世安知道他是装腔作势。
有时他真佩服老太爷这个三面见风的计谋如果金世安不敢寻医,那么白露生吃苦受罪,金忠明很得意;如果金世安隆重地求医,那正好坐实了金少爷冲冠一怒为蓝颜,傻子实锤;如果金世安小心谨慎地求医,那流言只会更加甚嚣尘上,如同之前被刺杀的传闻一样,消息这种东西,你越瞒,大家越感兴趣,什么都不用说,群众会为你脑补一百集宅斗大戏。
无论怎样,金老太爷都不吃亏,他只需要假装很生气,就万事ojbk。
金忠明虽然没有经历过热搜的时代,但显然即便把他放到21世纪,这只老狐狸在操控舆论的技巧上也是技能满点。
全城人都笑话金大少给戏子迷了眼,现放着秦家千金不肯娶,现在还大张旗鼓地给戏子求医难怪金老太爷足不出户,这是要被孙子气翻过去。
大家都觉得金家没什么指望了,不知是不是为着这个缘故,上面似乎也对金忠明放松了许多,并无专员前来榕庄街访查,周裕奉命去金公馆窥探了几次,喜滋滋地回来禀报“齐松义照样出门看生意,老陈说家里没事。”
金忠明也乖觉,闭门称病,外人一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