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侧过头,目光落在了外面奄奄一息的月光上。
扬州赵家,刺史府。
悬在塌边儿的帷帐悄然拉开,一缕晨光顺着楹窗的罅隙透了进来。
一位名唤九枝的婢女站在内室中央,缓缓道“夫人,大奶奶派人来传话了,卫家人果真又去了高府。”
赵夫人敛去脸上的笑意,伸手端起面前的热茶,对九枝道“之前叫你去查的事,查清楚了吗”
“据探子回道,荆州卫家确有一子,名唤卫晛。年二十有四,已经成家,娶的是荆州县衙的女儿,膝下有一儿一女。”九枝顿了顿,又道“夫人,卫家比咱们想的还要复杂些。”
“怎么说”
“卫家在荆州颇有地位,他们不光是做布匹生意,手里头,还有盐引。”
大夫人眉眼一挑,“既然连盐引都有了,那他来扬州做甚”在她看来,几匹破布,哪有贩盐的利润大
“卫家的野心着实不少,大有赚天下钱的架势,卫現来的是扬州,卫家的二少爷卫祁则是去了洛阳。”
赵夫人道“这么说,他还真是来扬州寻财路的”
九枝道“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赵夫人忽然“嘶”了一声,对着捶腿小丫头道,“你给我轻些。”继而又道“我听说,那卫家公子身边还带了个顶顶美的妾室”
“是,奴婢听庄玥道,卫公子对那妾室简直是疼到了心肝里,光是给她买首饰,就花了上百贯。”
一听这话,赵夫人笑着感叹,“合着,还是个痴情种”
九枝恭敬地站在一旁,未敢随意附和。
半响过后,赵夫人的双手交叠于膝上,道“你先派人去鹭园盯着,再回高家跟我哥哥嫂嫂说一声,接下来的事,便无需他们操心了。”
“是。”
傍晚时分,赵冲回到了府上。
赵冲比不得陆宴这样的天潢贵胄,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他足足用了大半生。
他年逾四十,皱纹叠生,但周身上下的气势,却因为身上的官服,而变得尊贵许多。
至屋内,他一边听着自家夫人的话,一边对着火炉搓了搓手,道“夫人以为,那卫家人,可信吗”
赵夫人思忖片刻,道“送上门来的肉,没道理放嘴里含着不吃,甭管他是刘家的,还是卫家的,可不可信,咱们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赵冲道“给我倒杯水。”
赵夫人连忙走到一边,倒了杯水,递给他道“前两日,总督府来话了,说是城西渠那头冶铁的银两不足,要咱们来补,老爷,恕妾直言,事成还好,还有满门的富贵等着咱们,可若是事不成”
赵冲眼睛一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剩下的话,你不必再说了。”
翌日午时,高家那边传了话来,杨宗急匆匆地进了书房,“主子,高家那头放话了,说东家要见咱们一面,只是”
陆宴道“快说。”
“他们说,要您带上沈姑娘一同去。”
话音一落,陆宴的眉宇便蹙在了一起,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什么时候”
“今晚,扬州二十四桥。”
扬州二十四桥,那可是整个晋朝最富盛名的烟花之地,便是长安的平康坊,也无法与之相比。
凡是下过扬州的官吏,都说那样的销魂窟,仿佛让人见到了商纣王讨好苏妲己时的酒林肉池。
陆宴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地图,食指抵额,思忖良久,才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