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莫深盛名时候上京贵公子的名号绝不是空穴来风,如今经历了几年的梵音涤荡,这个人的气质似乎更上一层楼。眉目间隐隐笼着一层心怀天下的慈悲之感,但这股慈悲又让他显得凌然出尘,似乎三千丈红尘与他无关,他自孑身而过。
皇叔说他快要认不出他来,他又何尝不是如此皇宫中唯一对他好的人,真心疼他爱他的人,就算请旨离开皇宫也不忘替他找到一个好的靠山的人。他继位的那一刻最想分享心情的人,最渴望得到他认可的人,此刻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令他捉摸不透,想靠近又怕被推开,只好为自己打造了一副冷硬的“皇帝”的壳子,来与他保持距离。
可是,他在想什么呢想他在别人口中的暴虐无道想不知何处躺着的冻死者们
心里似乎隐隐烧起了一股野火,火苗蹿动着,带着某种不知不能言的渴望和焦灼。
“皇叔在想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莫深一低头便对上少年皇帝专注的盯着他的黑亮的眸子,心里一震,面上不动声色,问道:“陛下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从莫深面容上没有看出什么来,莫泽野心中有些失落,将目光微微移开,冷笑道:“李年想要这笔钱就让他拿去,朕等着李家吞下这笔救灾款。只要他敢吞下,朕就可以保证他全家人头落地。”
少年音色中的上位者的狠厉令人闻之心惊动魄。
莫深微微皱眉,但目光带着欣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陛下看得如此通透,是百姓之福。”
莫泽野静静的望着他,晦涩的眼神里夹杂了太多的情绪。一时间,气氛略有些古怪。莫深恍若未觉,眉眼不动,莫泽野垂睫,突然道:“皇叔一路舟车劳顿,先行去养心殿休息吧,朕批完部分奏折就来与皇叔共进晚膳。”
“好。”
莫深也不推辞,向莫泽野行了礼,便利落转身准备出门。
唉,他想念放在红灼那儿的暖手的小炉子了。
至于背后盯着他发呆的少年天子虽然目光令人背后不自在,不过又不会掉块肉,爱看就看吧。
一出门,莫深便看见守着他的红灼眼睛一亮。寡言的清秀少女将暖烘烘的小手炉塞进他的手里,又为他披上雪白的狐裘披肩。
与莫深畏寒体弱能穿多暖就多暖的窘况不同,练武的人都有内力护体,红灼衣衫单薄,娇俏脸蛋被寒风刮得红扑扑的,但却浑身热气腾腾,雪花未曾近身便化为水雾消散。
莫深表示自己对此非常羡慕,可惜原身是个舞文弄墨的,自小体虚,跟练武完全没有关系。
带路的太监已经在台阶边静静的恭候着。红灼见他走进了细雪中,立刻跟在他的身后,取了太监手上的伞,努力伸长手臂为高了她一个头的莫深撑伞遮雪。
莫深见她撑伞撑得辛苦,又退回了屋檐下,笑着将伞骨轻轻推向她:“本王自己来吧。天冷,你遮好自己,别冻着了。”
“再去拿把伞来。”莫深冲一旁躬身低头的太监吩咐道。
红灼怔怔的望着他,见莫深唇畔噙笑,脸似乎更红了,讷讷的应了一声,低下头不敢看他,捏着伞的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
太监很快就新拿过来了一把伞过来,青色的油纸面比起原先的红色油纸伞更显素雅。红灼望着那道撑着伞清俊挺拔的背影,蓦地心中滚烫一片,甚至烧得耳根微红。
“殿下对您可真好。”一旁的小太监轻声说道,眼睛里满是艳羡,恋恋不舍的盯着走远的那道背影,随后似乎是想到了自身境遇,又是一脸惨白,闷闷的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