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庭梧看完信,只说“大姐倒肯疼你。前几日你哥哥也托人捎信,另附上二千两银票,让我转交。今日你来,便不用我多跑一趟了。”
意儿讶异“我哥”那个蠢货
他润了口茶,示意周升去拿银子。厅堂里点了灯,亮澄澄的,赵庭梧不喜焚香,这会儿却隐隐闻到一股子花蕊之气,知道是意儿身上传来的,他抬眸看了眼,端起茶,又吃了几口。
“你何时离京。”
“就这两日。”
“我派人送你。”
“不用麻烦,我已安排妥了,谢四叔费心。”
赵庭梧也就沉下眼去,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既离了家,好生自在去便是,如今又入这官场里折腾什么”
闻言,她瞧他半晌,笑道“年少时曾听四叔说过一段典故,四叔忘了”
他抬眸直望进她眼里“什么典故”
意儿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直说“崔杼杀庄公,齐太史秉笔直书。”
赵庭梧果然笑了,像在笑一个孩子天真无知“做官可不是靠一腔热血,一身孤胆,就能成的。”
意儿也笑“四叔入仕久了,自有一番道理,我却最看重赤诚二字,无论到了什么地步,也不能被权势蒙了本心。”
赵庭梧面色如常,淡淡的,没再说话。
意儿打量他的脸,想他是不是恼了,这一看,发现他额角有块指甲大小的疤,却是以前没有的,正要问,这时周升却走了进来。
“四爷,这是二千两的银票。”
“交给二小姐。”
意儿起身“谢四叔。”她收好票子,赵庭梧传衡哥儿给她请安,六七年未见,她与这小堂弟不甚亲密,客套几句,赵庭梧留她用饭,她婉言推拒,这便要走。
“四叔保重,侄女这就告辞了。”
他摸着玉佩,静默片刻“你去吧。”
意儿行礼,准备转身,不知怎么,忽想起从前受他教导,读书写字,谈古论今,在家时也曾朝夕相伴过,如今两人却都这般疏离,心中难免怅然,想多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忍住。
赵庭梧的声音传来,冷淡依旧“你还有事”
意儿眼睛弯弯的“四叔。”她笑着,认真说“你保重。”
赵庭梧看着她没作声。
人走了,丫鬟进来收拾茶具,隔着窗子,树影在夜色中绰绰生姿,不多时,他觉察有人走近,打住思绪,起身略微颔首“殿下何时来的”
安平步伐慵懒“有一会儿了。”
两人并不在外坐,而是走入里间,他亲自沏茶,淡甜的金骏眉,汤色淳润,素来是长公主的最爱。
“那姑娘是你晚辈,怎么敢出言讥讽你”安平半靠在榻上,胳膊压着软枕,摇头笑说“被权势蒙了本心呵,当真无礼。”
赵庭梧说“她自小如此,嘴上刻薄,惹人讨厌。”
安平说“读卷那日我也在文华殿,见着一份答卷,字迹竟与你有七、八分相似,想来正是出自她手了。”
按理考卷皆需糊名誊录,再交由对读所校对,然后将誊录的朱卷送进内帘,给考官评阅。但殿试的答卷只弥封糊名,不再誊录,因此能够辨认字迹。
赵庭梧专注分茶,七分满,不多不少,一面随口答“她的字是我教的。”
安平见他神色懒怠,心下猜测他和这个侄女关系不错,便笑说“你可是恼我将她外放,只封了个从七品的县丞”
赵庭梧将那只天青釉的斗笠盏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