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梧立在那里没说话,但姨娘显然不同意这门婚事“他日蟾宫折桂,老四该娶王公贵胄之女为妻,区区一个乡绅家的小姐,如何配得上庭梧”
赵掩松不以为然“如今我当家,赵府还是我说了算的,姨娘莫要忘了规矩。”
又道“四弟,你成日在太爷跟前做孝子,这会儿事到临头,总不能抛下父亲自奔前程去吧名声传开也不好听啊,弟弟,我是为你好。”
赵庭梧垂着眼,双肩微微垮下,感到无能为力的挫败,脸色剩下惨淡。
他的婚事紧锣密鼓开始筹备,赵家有钱,对养子亦不吝啬,只是办得十分匆忙,要赶在年前把新娘子迎进门,怕太爷挨不过年后。
家里每个人都在忙,意儿百无聊赖,傍晚待在水榭钓鱼,赵庭梧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
“不高兴啊怎么丧着脸。”
意儿摇头。
他问“你不想我娶妻是不是。”
她默了会儿,“嗯”一声“四叔你该去京城参加会试。”
这个理由并非他心中所想,于是没有应答,默然望着落满枯叶的水面。
意儿叹气,仰头望他,又笑起来“好在新娘子是个知书达理的美人,我替你打探过,她性子恬静,生得清丽温婉,与你十分般配。先成婚,三年后再考,凭你的才学定能金榜题名,不急的。”
赵庭梧低头看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新婶婶小字晗之,系书香门第出身,祖父曾在朝廷做官,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致仕回乡后又时常肯接济穷人,自家反倒过得十分清简。
如意儿所言,她与赵庭梧,十分般配。两人站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再好看不过的了。自打晗之嫁过来,府里的人见他们在一处下棋写字,吃茶赏月,两个知书达理的妙人,又是温和好静的性子,竟如神仙眷侣,着实令人艳羡。
春天到来,冰雪消融,太爷精神渐好,家里人都称晗之是福星,果然使病邪驱散。
至夏末,太爷甚至能起身行走,食欲也逐渐好转,秋天到时,赵庭梧和晗之的孩子出生,是个哭声敞亮的小子,深得太爷喜欢。赵府许久不曾宴客,本想等婴孩满月时好好办一场,谁知太爷在一个傍晚突然昏倒,之后再未醒来。
服丧那段日子,意儿听见他们私下说,赵庭梧最大的靠山没了。老天仿佛与他作对,糟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晗之自从生产伤了元气,一直病痛不断,每日药吊子不离火,真成了风吹就倒的西施。
意儿去看她,那时她歪在床上不能起身,说话也费力气,脸上仍笑着“大冷天的跑来做什么”
虽是婶婶,其实大不了四五岁,意儿拿她当姐姐待,此刻对着病美人,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温柔地说“你今日气色瞧着好些了,胃口怎样,夜里睡得怎样”
晗之说“烦你费心了,我觉着,是比前几日好些。”
意儿听她分明在宽慰自己,不禁眼圈儿泛红,握住她的手,温温的,软软的,仿佛没有骨头。
“你啊,好生养着,福气在后头呢,我四叔将来一定为官做宰,你可是要做诰命夫人的。”意儿振振有词“若有想吃的,尽管让人去做,家里没有,便让四叔去外头买,他心疼你,要他摘星星摘月亮都肯的。”
晗之笑了,眨眨眼“他是心疼我意儿,你四叔性情内敛,不擅表达,这几日你多陪陪他,别叫他自己难过。”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