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会用信鸽传书的人其实不少,但能用到如此极致的人,只有秦王。
原因有二。
其一,在于财力。如符进科研,信鸽飞一程,最远可达千余里,而如扬州到辽东这般遥远的路程,信鸽不可一次飞到。必是如邮路一般设下中转之处,将鸽子换下,再用别的鸽子送往下一站。虽单线最多不过两三站,但若要达到窥视天下的程度,必是如蜘蛛结网,驿站遍布,方可让秦王坐镇辽东而掌握全局。而要养这么多的驿站,必是花费巨大,能承受得起的人,非富即贵,非一般人可比。
其二,在那些花得起钱的富贵人眼里,飞鸽传书乃是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从前在雒阳,有一次董贵嫔卧病,秦王用飞鸽传书向她问安,还一度在贵人们中间传为笑谈。凡文雅高贵之士,对通信之事亦有讲究,给什么人写信用什么纸什么墨都有学问在其中,连送信的使者登门时衣饰如何措辞如何,都关系到了脸面。而秦王一个堂堂宗室王给宫里的母亲问安,竟用鸽子代替专人,将问安的书信写成纸条绑在鸽子腿上,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异端。
其实,在此事上,我十分羡慕秦王。
祖父曾说过,天底下的任何谋略,精髓皆在一个“知”字。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知”的要义,一在于广,二在于通,三则在于快。三者缺一不可。
如当年在雒阳,我之所以能够在大长公主等人中间周旋,面上看,是得益于祖父传给我的本事,但其实这不过只占了三分。更为重要的是,我平日混迹仆婢之中,知道了诸多消息,可从中择选,加以利用。若无这些积累,就算祖父给我上天入地的本事,我也全然不得头绪。
而离开雒阳之后,我虽也在万安馆故技重施,但海盐毕竟是个偏鄙之地,除了本之事,外面来的消息都转手了几道,不但早过了时,也不可靠。自从重新出来,我总能感觉到自己为之掣肘,总须花费许多精力应对未知之事。与此相较,秦王则往往走在了我的前头,令我十分不快。
我又问符进“秦王这般喜欢信鸽,也不知给他养鸽的人有多少”
“多了去了。”符进道,“三年前开始,秦王便到处招募善养信鸽之人,如今少说也有”
“符进。”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将符进的话打断。
我转头看去,是裴焕。
只见他神色严肃地走过来,看了看我,目光落在符进脸上“莫扰夫人,将鸽笼搬到船头去。”
符进忙答应一声,站起来提起鸽笼匆匆走开了。
我一阵扫兴,看向裴焕,没好气道“符兄弟并未扰我,将军何必将他赶走。”
裴焕道“他年少不懂事,怕冲撞了夫人。夫人若想知道何事,在下亦可告知。”
他会告知才有鬼了。
我看着他一脸正色的模样,知道他这般深得秦王信任的人,定然不好糊弄,也不再纠缠下去。
“将军既随身带着信鸽,想来我去辽东之事,已经报知了秦王。”我说。
“正是。”裴焕道。
“将军还不曾告知,秦王究竟如何染了疫。”
说到秦王的病情,裴焕的神色沉重了些。
“大王染病之时,在下正在秦国,不在居庸城。”裴焕道,“此事只有几个重臣知晓。不过在下两个月前已经听闻了中原疫病之事,蔓延甚快,大王辖下靠近中原的数郡都有了疫情。范阳郡最重,上月之内,死者已达千余。也就是在上月初,大王曾往范阳郡巡视,住过些时日。”
我颔首,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