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情势,若想要按时交上那八万担官盐,的确甚是为难。
“如此。”我笑了笑,“县长若觉不可为,何不上奏陈情”
柏隆摇头,道“在下问过,包括侯钜在内,历任县长都曾以此事陈情,但朝廷从不理会。”
此言亦是确实。朝廷岁入,一半出于盐政。当今国库空虚,朝廷急需钱财,只怕那十万担之数仍嫌太少。
“此事,桓公子可知晓”我问。
柏隆赧然,忙道“大将军一向克己奉公,在下得大将军举荐,已是感激不尽,岂敢以这般小事烦扰”
看着他,我心底叹口气。我虽不想多管闲事,但既然柏隆是公子的人,我便不可坐视,还是须得帮上一帮。
“这般说来,县长要交差,便唯有学侯钜,求助于私盐。”我说。
柏隆苦笑“夫人又来取笑。”
我说“并非取笑。县长若不想辞官,便唯有此路可走。”
柏隆收起笑意,看着我,惊诧不已。
我说“县长可知,百姓为何买私盐”
柏隆道“此事在下查访过,官盐价高质劣,而私盐则价低质优,就算加上盐贩利润及往来运费,卖得与官盐同价,百姓也宁可冒着危险偷偷买私盐,而不肯去买官盐。”
此人虽看着一副世故的模样,做事倒是细心认真。
我颔首“盐贩贩运私盐,获利至少两倍。这般暴利,便是官府见一个杀一个,只怕也剿灭不清。县长与其一面费心封禁,一面为交差头疼,不若因势利导,两相成全。”
柏隆看着我,目光不定“夫人之意”
我说“如县长方才所言,侯钜染指私盐,亦是迫于无奈。其实不止侯钜,扬州沿海各产盐之地,县官亦多是如此,自行收购私盐,转手卖与盐贩,就算要填补交差的亏空,也仍然可获巨利。”
柏隆皱眉摆手,道“此事断然不可朝廷近来甚严,若有人往上参一本,乃是坐死大罪”
我反问“贩卖私盐,何时不是坐死的大罪古往今来,官商勾结不在少数,可因此获罪的官吏有几人”
柏隆结舌。
我笑了笑“县长放心,有侯钜前车之鉴,妾自不会教县长走他老路。妾方才说那些,不过是要县长放心,只要行事稳当,此事最坏也不会像侯钜一般山穷水尽。”
柏隆道“夫人教在下沾手私盐,莫非还不是走侯钜老路”
“自然不是。”我说,“侯钜从民间收盐之举,其实并无过错。他错在愈发贪得无厌,只想着垄断独吞,一旦遇事则孤立无援,墙倒众人推。海盐县贩私盐之风古已有之,凡临海乡里,几乎家家煮盐。而侯钜倚仗县长之职,官匪勾结,压价征收,百姓不堪其扰。就算无司盐校尉之事,侯钜遇到别的什么校尉倒霉,亦是早晚。”
“夫人此言差矣。”柏隆摇头,“万余担盐,便是每担以低价收购亦是巨资。加上各路关节打点,若不拼命敛财,何以维持”
我说“这些数对于寻常士人来说,自是巨资;可在海盐的豪强巨富眼中,则全然不费气力。”
柏隆一愣。
“海盐的豪强巨富”他说,“夫人是指虞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