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连我中原的子民都护不住,那我叶绍安从军这么些年,保的是什么家,卫的又是哪门子国”
叶绍安一拳狠狠砸向墙壁,说完便赤红着双眼提上宝剑,不顾众人劝阻转身出了门。
他深知以凤安的兵力,若是正面应战,对上柔然三十万大军只有必死无疑。
他没有理会哈赤的日日叫嚣,也没有动凤安守军的一兵一卒,只回府清点了自己的亲卫,带着数百个武功高强的心腹趁着夜色悄悄下了城门。
他自恃武功高强,计划潜入柔然的军营,直接取那哈赤的项上人头。
周策闭上了眼“可我们都没想到,凤安守军将领里竟出了叛徒。那叛徒把将军要夜袭的消息传给哈赤,哈赤于是早早设好了局,就等着请君入瓮。”
“将军将军他是被万箭穿心射死的。”
唐沅身后的副将忍不住道“可我们在中原得到的消息上说,叶绍安将军是城破后畏罪自刎的。”
“畏罪自刎”
周策一愣,随即大笑出声,笑得满脸是泪,双目怆然“哈哈,畏罪自刎”
他眼球充血,像一匹濒临暴走的野兽“将军和夫人都死了,为了保住凤安死的他们不曾对不起凤安,更不曾对不起皇室,畏的又是哪门子罪
“这些年来,中原各方忙着明争暗斗,谁来管过凤安,管过这些边城百姓北境守军的军饷年年被克扣,这数十万边军中,有多少人还吃不饱穿不暖,朝廷可曾过问过吗”
“没有武器,没有马,没有足够的粮草物资,现在凤安一朝失守,却把罪责都推到将军头上,他们凭什么”
周策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前方,声声诘问,句句泣血。
帐里一众将士都沉默下来。
“大人,您知道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周策抬头问唐沅,嘴里在问她,眼神却丝毫没有聚焦,沉浸在回忆里自问自答。
“我们被困了二十多天,城里没粮食了,队伍里甚至开始杀战马,可是援军还是没来。这么多将士百姓,这么多张嘴,再等下去只能是个死。将军不在了,夫人就把小小姐交给下人,自己披上战袍带我们出城应敌。”
“我们守了十天。”
“整整十天啊”
“没有人来帮我们夫人和弟兄们都战死了,可凤安还是没守住。”
他喃喃着不断重复“还是没守住”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六军将士皆死尽,战马空鞍归故营。
光是他话中的这只言片语,已足够让人想到那境况的惨烈。周策说到这儿,已经像是失了魂一般,表情痛苦又茫然。
周围的将士们见此,都撇过头去不忍再看。营帐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每个人心头都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对于远在中原腹地的那些人来说,凤安城那些死在柔然屠刀下的将士百姓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串没有多少意义的数字。可只有当真正身处其中时,才会无比清楚地感知到,那些数字背后都是人。
是娘生爹养的、有血有肉的人。
是谁的父母,谁的子女,谁的妻子或者丈夫。
是共同生活在脚下这片土地的子民,是他们所有人的同胞。
“城破前夕,我和一队弟兄带着小小姐拼死逃了出来。为了掩护我们,其他弟兄都死了,只有我带着小小姐一路逃到了这里。”
“凤安数万守军,到头来竟只有我活了下来”
“只有我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