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量得的确周到,只是”曲琮不禁喃喃说,“从荭姐你的视角来看世界,总感觉,这世界真的好冰冷啊。”
“是吗”
纪荭这一次倒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反问,“你觉得是这样吗”
那或许真就是这样吧。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却回荡在空气中,成为她的应答。曲琮俯视纪荭的面孔,第一次这样直观地认识到她的脆弱,做手术不能化妆,纪总监的素颜并不丑,但总难免有几分憔悴。她种植过的睫毛在脸颊上投着深深的阴影,更显得颧骨奇高,不知为什么,曲琮突然想起金锁记里的曹七巧,但其实曹七巧的颧骨应该并不太高,那是个旧式的美人,中国人不喜欢高颧骨,外国人才喜欢。
纪荭也远没有曹七巧那么病态,就算她有点可怕,这类比也太刻薄了,曲琮感觉自己有点可怕,她连忙低下头掩饰性喝口水,生怕被纪荭看出自己的念头。又赎罪似的想要握住纪荭的手给她一点能量,手指动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是握不上去。纪荭小麦色的手指恹恹地搭在床单上,荆棘顺着指甲蔓延下来,整张病床都像是长满了刺。
从医院出来,曲琮坚持送纪荭回家,虽然其实没太大必要,纪荭也就几天不能洗澡,不能提重物而已,行走梳洗完全可以自理,而且她当然也有司机。不过纪荭还是顺从了她的好意,曲琮也因此第一次进到纪荭家里。
“这里太阴冷了。”
在曲琮很小的时候,她还在石库门里住过很短暂的时间,不过那时候她还是婴儿,也就几个月就搬走了,不过走亲访友,对这样有历史的老洋房她不陌生。外国人喜欢这样老派的上海滩风情,曲琮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老房子不管再怎么装修,一定阴湿、多蚊虫,而且采光永远不好,冬天下午两点就没阳光了,房子里一股霉味,新风机都解决不了再怎么现代化装修都解决不了,更别说纪荭这房子没怎么现代化装修了。
一进房门,她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我觉得这里好不适合居住至少是不适合病人住啊,荭姐,要不换个地方吧开个酒店式公寓也比在这里好啊。”
其实她觉得这里就不适合居住,不过为了纪荭的面子还是改了口。曲琮把自己对老房子的阴影全都带进来了,这句话感情非常丰沛,语气强烈又真挚,一时忘却了纪荭的身份,代她出谋划策,“我记得这附近就有个服务型公寓的,至少干干爽爽,你住这里万一伤口感染了哪能办嘛”
说完了才觉得僭越,不觉有几分尴尬,纪荭坐在椅子上慢慢喝水,斜着眼看她一会,把曲琮看得装不下去,开始焦虑地叉着手想逃时,才说,“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嫌弃这套房子的人。”
元黛和简佩当然肯定都来过这里,连她们都不敢说的话,却被曲琮说出口,她一时更增忐忑,只盼纪荭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别把她骂得太惨。
出人意料,纪荭竟没骂她,反而很平和地说,“不过你说得对,这里不适合养伤,我在本市有另一个住处,你顺路送我过去吧。”
纪荭在s市的另一套房子并不大,大概就100平米,装修很现代,而且有一点让曲琮觉得巧合到离谱这套房子距离她的租屋很近,甚至她怀疑就从她的房间窗户看出去都能看到纪荭的窗户。
她试着走到窗边张望了一眼,那片旧公寓楼的窗口相似度太高,居高临下地看,本能会把所有细节都忽略掉,曲琮没能找到自己的窗户,她坐了坐,听说来照顾纪荭的陪护已在路上,就起身告辞。
纪荭没有站起来送她,等她走到门口才出声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