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烟已经回来了, 坐在一张小杌子上,正低头剥着菱角。剥好的菱角堆放在粉彩的瓷盘中,摆出了漂亮的花朵造型。
听到她回宫的动静,笼烟抹了抹眼睛, 匆匆站了起来“娘娘回来了。”
朝朝见她眼睛红彤彤的, 心中了然“你都知道了”
笼烟跪了下来“奴婢失职, 还请娘娘责罚。”在花家时,她就是朝朝身边的丫鬟之首;进宫后,又做了显阳殿令仪, 乃显阳殿掌事宫女, 问雪出了这么大的事,害惨了朝朝, 她难辞失察之罪。
朝朝心下轻叹,想了想道“罢免你令仪之职,罚俸一年,你可心服”
笼烟的眼泪流了出来,伏地感激道“多谢娘娘恩典。”这样大的过错,只是免职罚俸, 却没有将她调离显阳殿, 娘娘还是念着旧情, 愿意信任她,给她将功赎罪的机会。
朝朝道“起来吧,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莫要再疏忽才是。”
笼烟应下。回头果然不敢轻忽,和浣纱一道,把朝朝身边的人又细细梳理了一番,将显阳殿经营得铁桶也是。
这会儿她站起,忽然想起一事“娘娘,您不在的时候,窦小娘子递了一封信进来,带话说,您从前叫她打听的事她打听到了。”
朝朝疑惑,一时想不起来她从前叫窦瑾打听的什么事
她接过信拆开,匆匆扫过,顿时呆愣。
信不长,素白的信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几行字。
朝朝,见字如晤
昔日我拓下青玉簪上北卢文字,于近日寻得父亲部下一幕僚,熟识此文字者。簪上文字意为吾妻乌兰。我等当日猜测皆谬矣。却不知“乌兰”为何人也
吾妻乌兰。朝朝怔怔地看着那四个字,不知不觉,眼眶湿润。许久,她去妆匣中找出了那支赵韧重新送她的青玉簪,玉白的指尖缓缓抚过苍鹰背面那行弯弯曲曲的文字。
簪上的文字竟是这个意思吗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鹰奴单枪匹马,袭击了往达罕儿部送亲的队伍,抢走了新娘乌兰。山洞之中,他以己身为垫,抱她在怀,抬手将青玉簪簪入她发中,笑容张扬“得了我的簪,便是我的人了。”
他早就告诉了她,他是她的鹰奴,可是,她却忘了他。
安德殿偏殿一片死寂的沉静,昏暗的光线中,赵旦瘫软在地,脑中皆是朝朝望向赵韧含情的眉眼,离开时决绝的背影。
强烈的不甘从心底升起他那么喜欢她,喜欢了那么久。为了得到她,他费尽心思做上太子,以梧山书院,乃至整个花家的命运为筹码,逼迫姜润放弃了她;为了得到他,他甚至不惜忍痛伤害她,让她在病弱时一点点软化,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只差一点,他便能成功,到最后,却输给了一个谋朝篡位的无耻之徒。
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定亲四年,难道她心里竟一点都没有他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赵旦的心头渐渐生起希冀,是她回来了吗
他抬起头,神情顿时僵住。赵韧停在他面前一步处,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他交给朝朝,用来行刺的戒指。
赵旦脸色微变,戒备地看着赵韧“你想做什么”
赵韧没有回答,缓缓转动着戒面。宝石打开,里面弹出一枚尖刺来。
赵旦如遭雷击赵韧怎么会知道戒指的秘密,朝朝告诉他的朝朝对他,竟连最后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吗她明知道,这是他意图弑君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