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周围人连声赞叹,祢衡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对向他的时候,他还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在人群外沿,靠近西园的地方,两名面容俊逸、气质高卓的士子抄手而立,静静听着前方传来的议论声。
二人仿佛对这一情景早有预料,脸上未见讶异与惊叹,倒是有一丝叹息之色。
这二人,崔颂都曾见过。
较为年轻的一人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果如公达所言,崔郎赤子之心,纯善温敦只这般仁笃,恐为他人所乘。”
另一人眉宇微紧,深以为然“到底尚未及冠,不知世事险恶,又无长辈在旁教导。君子慎独,诚无垢,思无辱,然则小人难缠。崔郎如此,实叫人放心不下。”
他朝从父一拜,转身往湖畔的方向行去。
那一处人迹最少,地域稍偏,唯有一条曲饶的小径,可蜿蜒抵达亭榭之所在。
亭榭附近,祢衡上上下下怪异地打量了崔颂几眼,拂袖冷笑“罢罢罢,终究不过是被腐儒教坏的木头疙瘩,衡又何必在这自讨没趣。你既喜欢,便与他们继续聊吧。”
等等。
崔颂不由一怔。
祢衡的意思是他原打算带自己脱离这被包围的窘境,隔绝诸多士子的纠缠
崔颂在内心尔康手。
眼见祢衡扭头就走,崔颂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衣袖。
祢衡怒而转头“作甚”
崔颂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还未感谢祢兄弟先前的仗义执言”
“很不必。”祢衡甩了甩袖子,没甩开,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瞪着无耻扯着他袖子的某人,却只换来后者无辜的回视,“清河崔颂,你这是何意”
“颂曾听家师提及祢兄弟,言辞间多有激赏。听闻祢兄弟敏于文,善作赋,颂心甚慕,今日一见,当促膝长谈,以全拳拳之心。”
大哥,带我走啊。
崔颂眼巴巴地看着祢衡,面带微笑,内心却一点也不淡定。
至于原主的老师是否提过祢衡这不重要,反正都是山东人,圈子就那么大,祢衡的才名就算没传到中央,在山东名士那一圈子里肯定是听过的,不怕穿帮。
祢衡再次甩了甩袖子,还是没甩开。
明明是崔颂拉着他不放,可因为汉衣的袖子太过宽广,再加上视角的因素,在外人看来,崔颂只是恳切地握住祢衡的手,而祢衡停在原地,显然是有所意动。
袖摆因而甩手而细微震动,倒像是祢衡因为被名士搭讪而心旌神摇,激动地回握住对方的手。
想到祢衡三番两次找崔颂说话,虽然言辞很不客气,却实打实地帮他解了围,一部分人恍然大悟
原来高调出场,一脸狂妄,还打扮得这么另类,是为了引起名士的注意啊。
这套路深的,竟然还成功了
一些拜读过崔颂大作,钦慕其文才的年轻学子看向祢衡的目光登时变得无比复杂。
祢衡
祢衡一点也不相信崔颂是想和他比赋论经,甚至久慕其名。
他虽然自傲自负,坚信自己的才学无人可及。可他向来不是掩耳盗铃之人,自己的名气是一是十,他心知肚明。
以他的资历和名气,不及崔颂十一,崔颂或许听过,但绝不会“心甚慕之”。
祢衡不知道崔颂在打什么算盘,只觉得他满口鬼话,推翻了刚刚迂腐死节的观感。
而这人硬扯着他的袖子还言辞恳恳,脸色淡定一点也不像强硬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