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落在最后的曹校尉不慌不忙,遥遥朝崔氏叔侄抱拳,算是见礼;马鞭一挥,驱马跟上前方的车驾。
崔颂回了一礼,心中犹在琢磨二人的对话。
能让蹇硕闻之色变的“何大将军”,也就只有他的死对头何进了吧。
可这个曹校尉又是何人
曹这个姓让崔颂首先想到了一个名人,但他不信事情有这么巧。何况,他不记得曹操早期做过什么武官,史书上好像也没说他和蹇硕有什么交集如果不算五色棒打死蹇硕叔父这件事的话。
天下姓曹的人何其多,既然他对“曹校尉”这个称呼毫无印象,大概对方只是历史上不曾出现或者被一笔带过的小人物
崔颂将这件事搁置脑后,开始琢磨怎么在便宜侄子那儿把刚才的事混过去。
他仔细观察崔琰的表情,发现他眉毛紧皱,俨然很不高兴的模样。
“既非王孙贵胄,又非三老五更,这蹇硕,好大的排场”
崔颂有听却没有懂。在便宜侄子那旁敲侧击了几句,才知道刚刚蹇硕坐的叫安车,是给王孙贵胄或是德高望重的年老高官坐的,还是最高规格的四马安车就算是皇帝坐的金根车,所驾也不过才六匹马。
在这个儒学盛行、礼制分明、仪仗即代表身份的年代,蹇硕的行为算是非常出格了。
区区一个宦官,再怎么被皇帝宠幸,也不该如此逾礼。
难怪崔琰会气成这样。
然而崔琰接下来的话让崔颂有些发懵。
崔琰竟和蹇硕想的一样,以为他刚刚那一箭是故意的。
毕竟经历了两次党锢之祸1,士人们对宦官的仇恨不是一般的深,互相找茬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蹇硕又是其中最嚣张的一个,看不过去想套他麻袋的人可以绕洛阳城一圈。
再加上原主箭术高绝,素来推崇自家叔父的崔琰觉得失误什么的都是场面话,自家叔父定是对蹇硕的猖狂看不过眼,所以故意找蹇硕的茬,拿箭吓他,看他出丑。
可崔颂表示自己真是冤的不行。
什么觉得宦官嚣张啊,士人与宦官的世仇啊,“看不顺眼就是要教训那厮”啊他只是不小心射歪了箭,不用给他加这么多戏的。
说句心里话,崔颂对宦官没什么太大的偏见,人家也不是自愿那啥,难道少了个部件就不是人了么
不过是不同势力之间的博弈罢了,宦官和外戚,还有世家,每一方都在为自己谋求利益,谁也不比谁高贵。
“我刚才确非有意为之,”崔颂坦然道,他想起后汉书中的一句话,在那句话的基础上略作改动,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教训蹇硕的意思,“天下愦愦,独宦官之罪耶2”
这天下的纷扰,难道是宦官一个人的罪过吗
他说得很慢,原本清越的声音因此低沉下来。
若是细听,其中似蕴藏着淡淡的无奈与叹息。
当然崔颂的无奈是为了自己,为这地狱难度的角色扮演而心累,来自现代的他可没有这个时代士人那些高大上的情怀。但听在旁人耳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尚未走远的曹校尉忽然勒马,回头往崔氏叔侄的方向看了一眼。
崔颂被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但还是镇定地抬手,并袖行了一礼。
曹校尉在马背上回了一礼,驾马远去,没有再作停留。
直至这时,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