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近在他的余音里默默跪了下去, 准备好接受陛下的暴怒。
然而,预想中的恐怖威压并未到来,连此前的也如潮水退去, 压力不在。他没敢抬头,灵敏的耳朵却听见了御座的方向传来一声低笑。
“舅舅自相矛盾了,童冉这几年为大成做的事情有目共睹,既要提拔能者,又何故把他赶走”
傅霖沉声道“因为陛下对此子太过依赖,于天下不利。”
“放肆。”楚钧道,但比刚才的力度低了许多。
“臣知罪, 但臣不得不说,为君者切忌偏听偏信,陛下与童冉过从甚密, 已经逾越了君臣本分。”傅霖道。
楚钧沉默, 这些事情朝野上下都知道些许, 但唯有傅霖敢跟他讲这些。
楚钧闭了闭眼,紧捏着麒麟佩的手逐渐放松下来。傅霖的承诺是他一直想要的, 提拔童冉也好, 或是提拔阮正、任进、沈西这批人, 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打破五姓与楚共治的格局,提拔寒门子弟, 让能者居之。
现在到了关键一步,楚钧原本做好了破而后立的准备,拼着几年动荡, 换大成未来的百年时光。
但傅霖却在这个时间点提出了这样诱人的条件以一个人的仕途,换来整个大成平稳过度的希望。这交易很划算,楚钧应该立刻点头,并与傅霖立下正气之约。
傅霖低头沉默着,等待楚钧说话。
他原本盼着楚钧能立刻答应,或者犹豫一下答应,却没有想到这沉默持续了很久。而这沉默持续得越久,他对于把童冉调离出京的态度也更坚决。
楚钧的母亲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所以对自己的两个外甥他也格外关注。
身为嫡次子的楚钧从小在母亲和兄长的偏爱中长大,对他寄予的最大希望不过是安乐一生,这养成了他依赖心重毛病。
若是他的兄长还在,楚钧只需做一个普通王爷,这也就算不上什么毛病了。但如今他高居御座,他对天下的掌控越是充分,偏听偏信的危害也就越大。
高处不胜寒。
高居御座的人,不能依赖。
当几年前楚钧逐步脱离他的掌控,开始独自做一些重要决定时,傅霖既焦虑也欣慰,他以为他的外甥终于长成了雄鹰,可以独自翱翔。
却不想,他竟然对一个臣子产生了依赖。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如果可以,他想直接杀了童冉,他不介意违反族规,只要结果对大成有利。但童冉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推动发展、福泽后世的,他不能把这样的人杀掉,他对大成还有用。
既然不能杀,那么就把他远远打发了也好,皇帝身边会有许多人,一段日子不见,那依赖也就会逐渐消失。等楚钧的年纪再大一些,防备心更重一些,再要依赖某个人就变得更不可能了。
长久的沉默后,楚钧艰难开口,声音都有一些颤抖“舅舅想让朕当一辈子孤家寡人么”
“陛下是天下之主。”傅霖道。
楚钧微抬头,闭了闭眼。他左手紧紧攥着那枚玉佩,手背上青筋暴起,但这丝毫缓解不了他心中的痛。
他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吐出。
“知道了,容朕想想。”楚钧的语调已经平复如常,他淡然道,而后挥了挥手叫傅霖退下。
殿门开了又关上,苏近目送傅霖出去,又偷瞧了一眼御座上闭目不语的人。
真是造孽啊,苏近腹诽,陛下好不容易能高兴点,这国舅怎么尽跟着添堵。
“陛下,您午膳还没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