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王玄同是无儿无女的内侍太监,一路上看见这些物件,也不由暗暗感叹今上虽贵为天子,但其为人父,却与世间其他的父亲全无二致。用心之细,天可怜见。
苏蘅不晓得这一番因由。她点点头,这水转子在时人看来再珍贵,对于见识过空调大法的她来说,也只是台手动的电风扇而已,威力毕竟有限。
不过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这水转子对于还没有全球变暖环境污染的本朝夏天来说,是绰绰有余的,苏蘅自然是高高兴兴地行礼谢过赏赐。
在庞大的水转子后面还有几盆不起眼的花草,浓绿肥厚的长菱形叶子,上面丛生着星星点点的小白花。
苏蘅看着这花,总觉得有点儿眼熟,但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宋人一向有好花的传统,欧阳修就曾写过此俗,“春时城中无论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大抵家家有花。”
可是宋人所爱的大多是烂漫硕大的花朵。
春来多喜扑戴牡丹月季、芍药棠棣、绯桃海棠种种。夏秋则喜欢扑戴金灯茉莉、栀子木樨、粉团金雀等有芬芳气味的小枝花朵。
宫中更是如此,何曾喜欢过这种平平无奇、无色无香的小白花
不等苏蘅疑惑眼光转过来,王玄同便自动介绍道“这花草名叫作番椒果,赏看的不是这白花儿,却是它结的果子。郡君莫看这花如今寻常,等结了那红红黄黄的小果子,可煞是喜人哩,连宫中娘娘们也说从前从未见过如此周正夺目的红色。这是番商从海外新进贡的花儿,统共便只这么十来株,除了宫中,别处还不得见呢。”
王玄同领了苏蘅的赏,亦完成了今上交给他的“去看看朝阳郡君近来可好”的任务,打量着要回宫。
正巧这时厨房送来午食,苏蘅便请他一同用过点心再离去不迟。
外头日头正高悬在天中,威力照得人睁不开眼。
王玄同看了看那白热的日头,又看了看外间翻滚的热浪,便自然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原本也不知道宫中的人要来,苏蘅吩咐下人备下的全是平素自己爱吃的,今日刚碰上又做石莲草糊,于是送上来的便是一碗碗黑乎乎、看不清形状的糊冻子。
“此物名叫黑玉膏,是我府中特制的消暑良物,中贵人不妨一试。”苏蘅闭着眼睛瞎吹,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给外人报菜名也得文雅些,抬抬场面。
王玄同虽犹豫着,但郡主所赐,也不敢推辞,只觉得此物名叫“黑玉”实在贴切,便只能闷头喝下去微苦的草冻,配上甜甜的凉茶,清凉的薄荷,加上其中的蜜豆和桂花,又顺滑又嚼头。
比起宫中动辄便用大量牛乳和蔗酪浇上去的糕果蜜供,别有一番沁人心脾的清新舒服。
苏蘅并未不像其他宗亲那般,因王玄同是官家身边的贴身太监而有刻意逢迎之举。
她送来的吃食家常得不能再家常,倒叫人觉得真诚大方。
说了一会子话,太阳渐渐偏西。
有下人来禀,道是郎君差人来报,今日同驸马都尉一道在宫中与官家议事,晡食不必等他。
苏蘅怔了一下,不觉好笑,心道薛恪近来倒是客气,还关心起她的一日三餐来。至于驸马都尉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老爹苏璋。
翁婿两人在一处,两个都不是善言辞的人,尤其是薛恪,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苏蘅想到此处嘴角便勾起来,若非在宫中,那画面必然是很有意思的。
不过想想,有官家在,大抵不过是谈论朝政之事。
近来苏璋的汴京食单前两卷编纂工作将成,薛恪在翰林院修编典籍之事也将成,都是为了明年的大庆典,想来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