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离这人很近,视觉模糊,但嗅觉却异常的灵敏起来。时人极爱熏香,走到哪里都是香风一片。而这人的身上却干净,没有任何气味。
他衣着清寒单薄,背脊挺得很直。袍服浆洗得发白,略发硬,摸起来带着一点固执的涩意。
这把他同包括苏璞在内的琅嬛院中的任何王孙公子身上带有的轻狂风流撇清了关系。
苏蘅的手还攀着他的袖子,春葱般的指头上十点淡粉印在白襕上,晃眼。
她注意到他的前襟没有金花。
“这位郎君,”低血糖的感觉来得这样凶,苏蘅感觉自己的腋下和后脊梁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冒冷汗,眼神光也渐渐散开,什么都看不清。
感觉到身体无力地渐渐往下滑,苏蘅舔了舔嘴唇,声音虚弱,千言万语勉力汇成了一个短促问句,“你有,吃的吗”
薛恪不动声色地看住了眼前的女子。
时隔一年,她竟阴魂不散地又出现在他面前。
她出门的排场一向是东京城内少见的张扬,鲜衣骏马,身后至少跟着十余仆从。
怎的现在一个人在这冷风中,摇摇欲坠的模样
薛恪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这次又在玩什么花样
他左臂的伤虽愈合了,却只能保持微微弯曲的曲度,永远不能伸直。此刻正因承受着对方下坠的重量,隐隐作痛。
薛恪试图撤出自己的手,未果。
她抱得这样紧,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他面无表情,“又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蘅再无力回答他的问题。
在她终于晕倒之前,她的耳畔听到有人远远跑过来,带着呼啸风声,急急叫他的名字,“叔夜、叔夜,你叫我好找这是怎么是她她又怎么了”
人的声音又近又远,最终拉成刺耳的蜂鸣声,然后她又一次直挺挺地昏倒在他的臂弯之中。
一如当年太学门口,她不由分说地从天而降,砸进他的怀里。
江雪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漫说江雪吟没有见过,苏璞也没有见过苏蘅这么能吃的时候。
苏璞和江雪吟两人闻讯赶去把苏蘅带回来时,她脸色惨白,牙关紧咬,额头挂着豆大的冷汗,吓了众人一跳。
琅嬛院中的大夫撬开苏蘅的牙关灌下去两碗饴糖水,她才悠悠醒转。
苏蘅醒来后第一句话是,好饿,有吃的吗
幸而今夜的主角虽然是汤圆,但桌上还是备了小菜,本是江雪吟为苏璞准备来佐酒的,清淡家常。一碟油炸羊头签,一碟香酥焖仔鱼,一盘香蕈炒腰花,一碟酱瓜并着雪里蕻炒的香辣雉鸡块,一盏火腿笋片蒸的糟鹅掌,还有一碗烤鸭架子煮的黄芽菜。
婢子懂事,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给苏蘅。
人饿的时候,味觉变得很迟钝,什么酸甜苦辣、什么香嫩爽滑都要退居二线,吃饱才是第一位的。
这个时候,什么都比不上一碗白米饭。
苏蘅拿起筷子,撩起袖子,风卷残云般填一碗米饭下肚,还觉得不够,江雪吟贴心地让婢子又给苏蘅添了碗饭。
一调羹喝汤一筷子吃菜不过瘾,苏蘅想了想,干脆把米饭倒扣泡在黄芽菜鸭汤里,就着爽辣的雪里蕻吃汤泡饭。
她充分发挥原来当美食博主的特长,吃得又快又多又干净,最后端起碗将碗底的汤喝了个精光,这才觉得好多了。
苏璞看着自家妹妹饿极了的吃相,仿佛不认识苏蘅了一样,半晌才道“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