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游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说话。
对付一只蚂蚁,用不着慎重其事。是对方的名字让他觉得非好好调理不可,向自己的少年时代告别,致敬。
郑屠就是告别仪式上,摆放于香案的大猪头。
常言,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男不看西游,女不看红楼。他少年时被信使硬逼着读四大名著,说是不能一天到晚计算,也得接受熏陶。
结果勉强读完了水浒,其它全不了了之。里面最精彩的地方,莫过于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听到郑屠的名字,自然就联想起来了。
水浒里做臊子只用了一个字,切。没有像后世那样,噼里啪啦一通乱剁。
信天游判断,宋代尽管出现了锋利坚韧的斩马刀,民间菜刀的刃口处理还是不行,剁多了起卷。镇关西花一小时才切出十斤,属于情理之中。
呼延堡的郑屠仅花了五分钟剁好,也没那么快,肯定是叫四个刀手帮忙。
两旁店铺的人伸长颈子观望,连大气也不敢喘。心里明白,这天罡斗地煞的场面,马上就要见分晓。
郑屠见对方打飞了臊子,又冷笑着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但终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面子,恼怒地哼一声,转身欲走。
背后传来慢悠悠的声音。
“杀猪佬,站住。”
郑屠霍地转回,正要破口大骂。见道人执铁尺在掌心啪啪敲打,眼神凌厉如看待宰羔羊。猛一激灵,忍气吞声道
“道长还要怎么样,臊子咱家已经送来。是你自己不要的,可怪不得咱。”
“亲手再切十斤猪蹄,连毛带皮带骨,细细剁成臊子。倘若杂了半根猪毛一粒骨碴,老子就拧下你的狗头。”
郑屠勉强笑道
“呼延道长,说笑了方才剁精肉臊子,想必是要包饺子、馄饨。把猪蹄剁成臊子,没法吃呀。”
信天游站起身,撩起袍子下摆,一只脚踏在条凳上。把铁尺伸进后颈挠痒痒,瞪眼喝道
“直娘贼,你收了老子一两金子,连几个猪蹄都不肯出,是不是想找死”
那副吊儿郎当又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还像一个道士简直比泼皮还泼皮,比恶霸还恶霸。
郑屠的脑子里“嗡”一下,这才醒悟对方硬塞金子不怀好意。
可要他退回去,又万万舍不得。
心想老子不与你争,反正一两金子可以买几头猪。你要猪蹄就猪蹄,要猪头就猪头,也好趁机返回菜市场同周菜头、李鱼户商议。三虎的名声如果就这么栽了,以后谁还肯买账
“休提啥金子不金子,银子不银子的。呼延道长要什么,咱家就弄什么。”
郑屠含含糊糊把金子的事儿揭过,抱拳答应。
信天游冷笑道
“哼,算你这腌臜奴才识相。动作利索点,在地面的香烧完之前必须送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郑屠喏喏而退。
见郑屠快步走回,好些店铺立刻关门。
围观的人群相互以目示意,表情既紧张又兴奋。偶尔有细碎的议论声飘出,又赶紧掐断了。
山雨欲来,风声鹤唳。
地面的香头堪堪烧尽时,郑屠又捧着一个油纸包匆匆赶到。
与上回不同的是,他腰间明晃晃插着一把剔骨尖刀。身后两丈外缀着十几条汉子,个个提刀拿棍,面色不善。
信天游好像没看见,依旧面无表情地一铁尺把纸包打飞。
集市里的狗儿喜从天降,平日抢一根肉骨头都要被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