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爹爹”
一双女儿齐齐跪在榻前,嘤嘤抽泣。
“枫弟弟没了。”
“娘一路都在等你。”
徐湛之的眼眸通红,轻颤着抚住妻子的脸“玲珑,你醒醒,二郎回来了,快睁开眼。”
秦玲珑的眼皮动了动,却终究是没能睁开眼,只眼角凄凄地滑落一滴冷泪。半个时辰后,她如愿地长眠在徐湛之的怀里。
杀人如麻的守将把头深深地埋在她干枯瘦弱的颈窝,闷闷地抽泣了许久。
徐湛之将妻子安葬在滑台最高的山峰,从那里望去,正正可以看到他练兵点将的军营。他靠坐在墓碑上,一口一口吞着冷酒。
七月天,明明是酷暑。
他却觉得他今生都只剩暗夜和冬季,无边无涯的黑和冷。
秦玲珑是他一眼就相中的。有一日,他在茶楼饮茶,对面的食肆伙计正在驱赶门口乞讨的一对爷孙。他本是想出手相助的,可有人赶在他前头。
是恰巧经过的一顶软轿。
“你这伙计好没道理。这街是建康百姓的街,这对爷孙站在此处行乞,碍着你什么”清清淡淡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带着妙龄女子的甜糯,“春桃,去隔壁食肆给这对爷孙买一套席面,就摆在此处吃。”
那丫头果真跑去隔壁。那对爷孙战战兢兢的,如何敢在食肆门口用膳。
可这小姐却步下软轿,似乎是为他们壮胆“吃吧。吃了,便随我回府去。我们秦府谁不是大富大贵,但一日三餐还是管饱的。”
那对爷孙自是千恩万谢。食肆的掌柜赶忙跑出来赔礼。
他从茶楼二楼看下去,正正瞧见女子娇笑的面容。
这一眼,便是万年。
正如玲珑自己所言,她并非出自大富大贵之家,论家世是配不起司空府的少爷的。可徐湛之铁了心求娶,徐羡之原本是坚决反对,可主母潘氏相看过秦玲珑后对她赞不绝口,徐羡之对庶出的儿子向来不用心,便也作罢了。
徐湛之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迎娶玲珑的那日,是他今生最快活的日子。他承诺过,今生唯她一人。可为了子嗣,他破誓了。他承诺过,要好好照顾她一生。可为了从军,他多年漂泊,同样破了誓。
他甚至没在她病榻照料过一日
徐湛之心底翻涌着酸涩的痛意,更有按捺多年的恨意。就因他是庶子,他便不得不作别娇妻幼儿,戍守这边陲之地。就因他是庶子,他的儿子竟在嫡支的百日宴上殒了命。就因他的庶子,他甚至都不能照顾弥留之际的妻子
这一切的都只因他是庶子。
他奋斗一生,荣升护国将军,却还是甩不掉庶子的耻辱和苛待。
可他并非一生来就是庶出。
他的母亲,原是祖父亲自为徐羡之挑选的媳妇。可他的母亲太过老实忠厚,而徐羡之太过野心勃勃,忘恩负义。为了娶兰陵潘氏的贵女,徐羡之休妻为妾,而他和大哥便从嫡子变成了庶子。
大哥更因为父亲立下的家规,十九岁就命丧沙场。
什么庶子从军,嫡子从文狗屁
徐湛之怒地一甩酒壶,砰地一声,酒壶砸在对面的巨石上,碎瓷四溅。
他呼吸不平,怒气腾腾。
难不成他徐湛之今生都要为他的嫡子铺路护航他和众多庶出的弟兄在沙场搏杀之时,他徐乔之在做什么尚公主、风花雪月,再来几首酸不溜秋的臭诗,就成了名扬建康的才子而他,他扭头看着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