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隆。”义康释开怀里那堆不知是柴还是骨的残骸,缓缓扭头。他原本穿的是一件银灰色长袍,身上干涸的褐红血渍就已极是刺目,而今又沾染了黑漆漆的炭灰,便愈发形如鬼魅。他爬起身,走向敬之爱之十余年的三哥。
他的眸子血红,脸上的泪痕芡着炭灰,狼狈至极“三哥,如果你今日不赐死袁齐妫,这便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三哥芷歌是我的妻子,我不容她枉死,袁齐妫必须死,椒房殿的那几个奴才也统统要陪葬”
义隆好不容易抑制的怒火又燃了起来。“愚蠢”他冷斥,“看看你这副样子这只是个局,一个骗你这个傻子的局”
义康紧咬着牙根,眸里又有泪意翻涌“局她就躺在我怀里,满身都是血。”他低头,抬拳捂着胸口“这里,都被染红了。你知道那血有多烫吗”泪啪嗒落在手背上,脑海又浮起诀别的那幕。义康的心抽得生疼,她临终时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刮鳞刀,一刀一刀刮在他心口。
“对不起,阿康,我来不及做你的新娘了。好可惜啊,你那么好,可惜我从前都看不到。看到时已经太迟了。来世吧,阿康。”
“我不要什么来世,我只要今生,你挺住,心一解不了,欧阳不治可以,你挺住,再等一等。”
“我好冷啊,阿康,我好像要飞起来了。来世吧。你要找到我。”
“我不要不要”
芷歌颤抖着抚住义康的脸,苍白的指滑过他的唇,“你低头你离我太远了嗯再近一点嗯”
义康的唇又像沾了柔嫩的轻吻,上次是苦的,这次是涩的,是自己的眼泪。他想起,她最后的话,“我做好记号了。”
义康的心像被凌迟,他觉得他也没今生了,他活不了了,他的心,在那一吻结束就已经随着她一同死了。他猛地抬眸“袁齐妫,你是杀,还是不杀”
义隆的唇角搐了搐。他镇了镇气,才道“你真是愚不可及。”
义康一手撩起衣襟袍角,滋啦他撕碎袍子,飕地抛向空中,银灰色的布料残絮般飘落“你我从今往后再不是兄弟”
割袍断义
“刘义康”义隆动怒了,“你醒醒,看看清楚,这里到底谁才是你的亲人”
义康却比他更怒。他指着那堆灰烬“那是我最亲的人”他又指回天子“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我迟早会杀了她。”
义隆怒急攻心,再度说不出话来。
义康已转身,对徐羡之拱手道“岳父,本王想接她的骨灰回彭城,即刻启程。”
徐羡之点头“好。小女便拜托贤婿。”
义隆看着眼前翁婿和睦的画面,气得攥紧了双拳。
彭城王,走了,怀里兜着一个朱漆烫金的骨灰盒。
天子,也走了,带走了从睡梦里揪起,半醉半醒的欧阳不治。
承明殿里,欧阳不治顶着酡红的面颊,连喝了三碗醒酒汤,才稍稍醒过神来。
“朕叫你去徐府是诊脉,一探虚实。你”义隆今天极其易怒,指着欧阳不治的鼻尖,忿忿地直呼气。
老头子拨开他的手“已经现了死像,诊脉有个屁用你以为老子想喝酒老子是想不出办法,才喝的。上次你中毒,老子喝两壶酒就想通了。这次”他摊开两个巴掌“老子喝了十壶十壶”他直摇头“还没想出来,人都要醉死了。皇上就别怪罪了。”
义隆的面色哗地变了;“你说什么”
老头子摊开手,耸耸肩“老头子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竟折在杜鹃红上。”他猛打一个酒嗝,叹道,“晚节不保哟。”他觉得口渴,伸手便拿起案几上的茶壶倒起水来。
义隆与他对坐,猛地一个弹起,揪住他的手。乓地,茶壶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