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状似随意地道“你看的清楚、透彻。下次秋狝,你与我一起去吧,带着修婉。”
宋知欢微微一顿,然后颇为真切地笑了一下,口吻轻松随意,“修婉对此会颇为欢喜。她曾与我说过许多次,若能于草原上纵马奔驰,实在是美事一件。”
雍亲王神情一松,笑容真切了两分,“这是好事。”
二人又说了许多话,左不过离不开那些儿女琐事,离开之前,雍亲王状似随意地叮嘱了宋知欢一句,“琼葩的性子天真,你多照看她些。”
宋知欢怔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栖林说的是年氏女,年遐龄之嫡女年氏琼葩,历史上的敦肃皇贵妃,本该嫁入雍亲王府成为侧福晋的年氏。
她却没答应,只是温温和和地笑着道“敏仪待人宽厚,年妹妹入府的日子定然过得舒心,怎会需要妾身照顾呢”
雍亲王愣了一下,然后轻松一笑,道“也是。”
“爷还有些公务,先走了。”
“妾身,恭送王爷。”
目送着雍亲王离去,直到再也见不到那一抹淡青的影踪,宋知欢方才轻嗤一声,抬手轻轻在坐褥上掸了掸,含着三分笑意感叹道“这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柔成上前扶着宋知欢落座,将她今日用着的那一只白瓷绘彩盖碗奉与宋知欢,轻声道“如此,也算遂了咱们格格的意愿。”
“是呀。离开这四方天,去一处快活地方。她将会是大清国的公主,拥有尊贵的身份、豪华的府邸,有心腹子孙环伺,有纵情山水之自由。”宋知欢倚着贵妃榻的靠背,似悲似喜,“只是从此,母女两地,骨肉分隔,再难相聚了。”
柔成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仿佛刀割一样地疼着,于是微微倾身抱住了宋知欢的肩,安抚道“主子,咱们三格格还小呢,待到及笄预备婚事出嫁,还早着呢。”
“这个臭丫头不止想再赖我许多年,还要从我这抠一份嫁妆”宋知欢忽地神情一变,骂道“小破孩子最讨厌了”
柔成心立刻软了下来,她抱住宋知欢,用哄孩子一般的声音轻柔地哄着她,“是呀,小孩子实在是再讨厌不过了。咱们主子还小呢,还是个宝宝,要什么孩子”
好半晌,宋知欢一颗心沉静下来,对柔成呢喃道“柔成,我累了,想睡会。”
“好。”柔成轻声答应了,扶着宋知欢躺下,将毯子重新为她盖在身上,悄然退去。
站在落地罩后,轻纱被微风带着拂过她的脸庞,依稀听到内间女子的嘟囔声“小破孩子”
柔成一面悲一面喜,一面笑着,一面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总要长大的啊,当年在母亲怀里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鲜衣怒马恣意玩笑的宋家姑娘,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今居于深宅王府中,纵不算谨小慎微,却也不比少年恣意。
毕竟受制于人。
幸在,她总是能握住尽可能多的筹码,保住自己与身边的人。
狂风骤雨如约而至,宋知欢挪了地方,坐在暖阁炕上,围着一条银红软毡,伏在窗边向外看着。廊下垂着的竹帘挡住风雨,只留下一条地方给宋知欢赏景。
衢临堂宋知欢日常坐着的暖阁外有一丛郁郁葱葱的竹子,青翠挺拔,纵然雨疏风骤,也未曾动摇它的风骨;粉白二色的玉簪花开的高雅脱俗,缓缓流露出一派的恬静清丽。
柔成在一旁架起小茶炉温了一壶青梅酒,将一笼刚从辛娘处取来的芋泥蜜枣茉莉花糕摆在小炕桌上,含笑道“今日的糕滋味很好,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