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但凡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当年他并没动秦家, 是出于大局考虑,但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揭过。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会以德报怨。知情人心知肚明,只要谢迟活着回京,那秦家的好日子就真到了头。
这几年来,秦家也不是没想过在军中动手脚,只是都没成。
北境是谢迟的地盘,被把控密不透风,萧铎看在谢朝云的份上给了他绝对的信任和掌控权,没人能将手伸到这边来。
动手脚未果,秦家无计可施, 也只能盼着他战死沙场,又或是被耗在北境。可几年下来, 谢迟非但活得好好的,还势如破竹大败北狄,兴许过不久就要回京了。
到如今秦家已是别无选择, 哪怕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不惜代价, 也一定会对他下手。
谢朝云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一边在京中发作秦家给他们找些麻烦, 一边又在信上额外叮嘱狗急跳墙,让谢迟务必小心。
“你不必担忧, ”谢迟将那信笺收了起来, 慢条斯理道, “我对此事早有预料, 启程回京之前也会准备妥当,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信你。”傅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谢迟抓了把被她睡散的长发把玩着,顺势躺在外侧“继续睡吧,我陪你歇会儿。”
两人面对面躺着,四目相对,傅瑶后知后觉地想起谢朝云信上的那句调侃,好奇道“你同阿云提了我们的事吗”
“是,”谢迟颔首笑道,“我同她说,等回京城之后就要撂挑子不干了。等到三书六礼迎你过门后,就一同南下,过自在的日子去。”
谢迟先前便说过这样的话,傅瑶那时觉着这日子还远着,没想到一转眼就到来了。
“皇上会允准吗”傅瑶忽而问道。
她对萧铎的为人不大了解,只见过两面。
在许多人眼中,他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傀儡,被谢迟这个一手遮天的“奸臣”操纵着;在谢朝云口中,他又是个自小孤苦伶仃却又十分懂事的少年。
傅瑶一度以为这位皇上是个绵软的性子,直到去年回京之后,从姜从宁那里听了些事迹,方才知道并非如此。
萧铎登基之时太年轻了,早些年又一直被谢迟的光芒掩盖着,直到这两年,众人才渐渐发现,这位并不似他们想象中的那般软弱可欺,甚至可以说是手段过人。
颇有谢太傅的风范,只是相对而言并没那么凌厉罢了。
“有阿云在,他不会拒绝的。”谢迟笑了声。
他显然是早就考虑过此事,傅瑶回过味来“你写信告诉阿云自己的打算,就是想让她帮你说服皇上。”
谢迟点点头,坦然承认了此事。
他与萧铎之间是君臣,也是师徒,但关系还是靠朝云在其中维系。
哪怕看起来良善,萧铎本质上同他一样多疑,很难全心全意地信任别人。如果不是因为朝云入宫为后,他没法放心地离开京城往北境来,萧铎也不可能全然放心地将北境交到他手中。
两人对此心照不宣,在有些事情上,常常是让朝云代为周转。
“阿云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子了。”傅瑶不由得感慨了句。
满京城的高门贵女无人能出其右,这世上的男子,也没几个能及得上她的。
聪明又有手段,杀伐决断毫不手软。
若是易地而处,傅瑶觉着自己怕是没法从那样的境地中挣扎着活下来,像朝云那样走到今日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