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近日阴雨连绵,落在石阶上的雨滴如同寻常百姓的愁绪,纷纷扰扰,自云端侵染大地,给凛冬寒意还未消退的初春添上几笔阴郁,增了几分冷入骨髓的凉意。
冬日寻常人家本就难捱,寒冬一到不知冻死冻伤多少累骨,现又正逢乱世,生存本就不易,情况要比太平时期的冬日更坏,饿死冻死之人比起往年只多不少。年初,有关民情的折子递上去引得天子一声叹息。
不过叹息过后宫中瑞炭仍旧日夜不熄。
一道高门,门外门内两处风景。
此时,天又要下雨。
“滴答。”
一滴雨落在靖安侯府后院,砸在青灰色的石阶上晕染了原本灰暗的色彩,逐一加深。
“啪嗒”
物品落地的声音与雨滴落地的声音重叠,越过枝叶之间的缝隙往下看去,隐隐能从四方院里听见房内传出的声响。
“她回来做什么”
厉声过后,一盒首饰被推扔在地,里面的珠花宝簪落得到处都是,连那平日里备受喜爱其色温润的真玉都碎成了三块,数件珍宝如今残破地静卧在深褐色的木板之上,为脚下单调的色彩映上点点珠光与倒影,清楚的展示出房中女子盛怒的情绪。
听见房中声响,一位穿着灰衣的老妇在丫鬟不安地注视中走了进来,连忙拉住那位生气的妇人,低声劝了一句“娘子小声些,莫让人听了去。”说罢,她将妇人扶到榻上,在房中女子耳边绵言细语地说些宽慰话。
“小声我还担心我声音太小他们听不到”
坐在榻上,穿着粉色襦裙的妇人闻言一脸怒色,那张总是故作温柔和善的娇美脸孔现已被狰狞取代,她见从小照顾她的婆子进来,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因巨大的心理落差什么都无法顾及的朝着婆子吼道“怎么就筝鹤轩那位是侯爷骨肉,我们澈儿就不是了”
说到这里她猛地站起,一双杏仁眼红了起来里面布满血丝,面目狰狞。
“我儿文采斐然,幼时被南浔先生收下,现如今不出意料的中了榜却被天家点为执戟郎”越说越气,她厉声道“天家瞧正房不顺眼却又碍于皇后不能动正房,于是便拿我们去敲打正房,敲打皇后。可正房弄出的事与我们有何干系我儿何尝无辜,他一个被天家夸赞过文章诗词的昭河府学子,大好前程都毁在了那病秧子和侯爷手中这日后若遇到书院同窗少不得被人耻笑,映雪囊萤多年竟是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喊到最后,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婆子在旁连哄再劝也未能让她收声,急的满头是汗,生怕她一时糊涂犯了错。
“娘子”婆子唤了两声,眼前这位哭闹不休的妇人是靖安侯的妾室廖氏,也是靖安侯的表妹。廖氏少时貌美,惯会曲意逢迎,早年被侯府老夫人塞给靖安侯做妾,如今入府已有二十多年,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直到今日。
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廖氏就像是疯了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婆子懂她今日为何这般,对靖安侯的不敬,话提天家这是平日里廖氏不会做的事,若不是这次气到极点,她也不会在侯府中口无遮拦。不过知道是知道,可这话不该从廖氏口中说出,若是廖氏的话从院子里传了出去可就不得了了。
想到这里,婆子赶紧使了个眼色让房中大丫鬟出门看顾好周围,等着人走出去,她拉住廖氏的手,小声与她说清各种道理“娘子莫说胡话,侯爷对公子向来不错,这次事因何而起侯爷和老夫人心里清楚,定不会让人轻贱公子。再说,公子也是侯府的子嗣,若是被人恶意贬低侯爷脸上也无光,谁又能取笑公子。”
廖氏听闻怒气未减,仍是冷着一张脸,“那我儿的仕途呢自顾不暇的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