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道“等我先换身衣裳。” 再穿着这一身漂亮衣裳,打眼不说,还不方便行动。
春妮真诚地笑了“那我跟夏生也换一身。”
夏风萍走到卧房那边敲了敲门“大哥,我们想在你这换身衣裳就走,您看方便吗”
走出来的是个男人,这人穿件露膀子的旧白色短打,个子一般,嘴唇微厚,长着张忠厚的脸,点点头“进去吧。”
夏风萍冲春妮抬下巴,让她先进去。自己则跟上那个男人“大哥,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城门那边的协军平时就这么无法无天吗逮着个落单的姑娘就想抓。”
“我听过一些,一会儿出门,你们小心些。那些人背后听说是佐木太君,倡狂得很。有好些姑娘被他们抓住,都卖到了那些脏地方去。不过你瞧着是有钱人,可能他们也是想求点财。”
“佐木太君是”夏风萍嘀咕“我也没露财啊,都没敢拿大洋贿赂那人,一个小镯子也”
“佐木太君是城里倭人的一个中队长。”
夏风萍就惊慌起来“那我妹妹刚刚把人打了,不会有事吧那些倭人不会找上门给他撑腰啊妹子妹子,你快出来,我们快走,别给大哥家惹了麻烦。”
“倒不用这么急,”那人听说春妮惹了事,竟也稳得住,安慰道“那些协军不过是佐木太君养的一条狗,何况两条狗养的狗,还不在倭人眼里。就是他们在城里人面广,你们注意躲一阵子,别往人多的地方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躲”夏风萍旁敲侧击,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个人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夏风萍又问“那我们是不是也不好坐车了他们会不会去车马行找我”
“最好不要坐。”
春妮领着夏生出来时,夏风萍正捏着手绢对他抹眼泪“现在可怎么办街也不敢出,车也不能坐,连个落脚地都找不到,这不是逼我们两个弱女子去死吗”
两人本来站在堂屋中央,现在老大条汉子竟被她逼到墙根儿,半侧着身子,窘迫得耳朵根都红透了,嗫嚅几声都没敢说话。
春妮拉拉她,她就势一捂眼睛进了屋,没一会儿嘤嘤嘤的哭声便响了起来,伴着“我命太苦了,日子没法过了,爹啊,娘啊,你们闺女如何如何”等戏词似的话,听着真有些凄惶。
春妮“”夏护士你可真是个戏精。
春妮就看这人搓着手掌,咽了好几下吐沫,局促得跟春妮一比,倒像他成了个客人似的。
“要不,你俩去扒火车吧。”他吭哧半天,给了这个主意。
夏风萍风一般从屋里刮出来,拽住他胳膊“大哥,还请您多指教两句。”
春妮来自后世,经过这人的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个时候的火车还是最原始的蒸汽式火车,时速极慢。铁路沿线的平民们有远行的需要,有买不起票的人,便会偷偷守在铁轨旁边,在列车刚出站那会儿跳上火车逃票。
不过在倭人接手昌远县之后,宪兵队狠狠整治过几回,现在敢顶风作案扒火车的人已经几乎绝迹。
这个老实人却跟夏风萍说,沿着铁路线往南走十里,前边有个隧道,火车到那之前那一定会减速,有些机灵的本地人就会躲在隧道附近,趁火车减速那会儿跳上去。
夏风萍还想再问清楚些,这时,有人在门外敲起了门“老曾,开门。”
这人神色紧张地看了她们一眼,过去开了门。
进来的人细高个儿,头上戴着顶破草帽,穿一身青黑色短打,里头一件雪白的对襟短衫,帽檐压得极低,从春蚕的视线,只看见他的脸团在一团黑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