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病秧子,能娶我是祖坟里冒了青烟。”
原本惶恐的女人此刻趾高气昂,她冷冷地看着男人,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舟少爷可是二房老爷的儿子,那可是赵家的少爷你个病秧子哭给谁看,我被舟少爷看上,可是你家八辈子的福分”
她没注意男人越来越苍白的脸,那张蜡黄的脸上已没有丝毫血色。
“当初要不是你那死鬼老娘三番五次来求,你以为我稀罕你家要啥啥没有,逢年过节连两斤肉都吃不上。”
女人说到这里,底气又足了一份,她腾得从床上跳下,用手指着男人鼻子,半步不退。
“你这一年工钱,买得起这镯子吗”
她把腕上的玉镯子摘下,在男人眼前用力晃了晃,口水也喷到男人脸上。
“你买得起吗”
女人声色俱厉,又重复了一遍。
“嘿嘿,嘿嘿”
这一次,他听到一家人的笑声从墙的另一边传来。
嘿嘿,嘿嘿
一张张人面围着自己转,他们眉眼深深弯起,嘴角上翘,笑得万分开心。
眼前越来越模糊,阵阵发黑,他挣扎扭过头,最后看了妻子一眼,一头栽倒。
“娘”
生命中最后一刻,男人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你并不都是对的啊,就像现在。”
他如木头直直扑倒在地,再无生息。
女人的声音隔着很远很远,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终于不用再听她的责骂了。
七天后的晚上,穿着孝服的女人推开门。
她摸着腕上又一个玉镯子,爱不释手。
自从男人死后,她和赵舟本就不存在的顾忌更是一丝不剩,女人随手关上门,躺在床上,脸上泛起一丝媚笑。
少年人,哪有什么沉稳心思。
再等自己和他厮混几日,就好生撒个娇,求他把自己收进房里。
说不定,自己以后也是奶奶了呢。
她捂住脸娇笑几声,在被子里打了几个滚。
“嘿嘿”
她突然听见一阵低低的笑声响起。
木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个人影蹲在门槛上,低低咳嗽两声。
刺骨的寒意从心底生起,她想大叫,她想哭嚎,她想喊人过来
可女人什么也做不到,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提线木偶般,一点点朝门槛挪过去。
今夜的月光格外亮,大玉盘下,东西都亮得发光。
没有声音,连蟋蟀的声音都听不见,连往常格外心燥的隔壁行房事的声音,在这一刻,也消失了。
月光下,一切的声音都在死去。
“唔唔”
泪水夺眶而出,女人嗓子里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她看见了,另一个人影,坐在死去男人身边的另一个人影。
年迈的老妇人伸出手,幽幽梳理儿子的头发,语气爱怜。
“是娘对不住你,娘当初就不该让你娶她,娘看走眼了,娘以为她是顾家过日子的女人。”
男人像生前一样,沉默不语,只是把脑袋轻轻靠了过去。
死去已久的婆婆转过脑袋,空洞的眼眶里有蛆虫不断爬进爬出,她看向女人,没有牙齿的牙床慢慢张大。
“娘给你煮红糖鸡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