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巫从未将自己见不得人的一面示人,但涉及婚姻,他不想欺骗对方,必须完整的坦白自己,“养父母接连死亡,我并不觉得悲伤,我只是觉得快解脱了,甚至一度把那个长睡的蘑菇全部扔进了鸡汤里,我和半夏妹妹一起吃下去,在睡梦中死去,这样我就可以无牵无挂的去死,解脱自己。”
虽然丁巫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也晓得魏采薇没有死,陆缨还是觉得脊背生凉,眼前的丁巫就像个陌生人,不复以往的儒雅有礼,他目光晦暗,脆弱不堪,好像轻轻一碰就破碎了。
看到陆缨的反应,丁巫退回到椅子坐下,“你害怕了对吗,你走吧。”
陆缨没有走,反而坐在他身边,“你并没有这么做,想一想而已,你对半夏一直很好,半夏也一直把你视为亲大哥。”
丁巫摇头,“我不是想想而已,我真的这么做了。那时候我读了好多书,却不能考科举、走仕途,书院其他人学识远不如我,却中了秀才,选入府学深造。而我空有一肚子诗书,却只能去铁岭县衙门当一个整理户籍的小书吏。我一辈子都要困在铁岭,我不能接受,我想结束这一切。”
“那天,我炖了一锅小鸡炖蘑菇,温在炉灶里,和半夏一起将养父母下葬,打算晚上回来吃,永远沉睡,但是熊瞎子闻到味道,闯进了厨房,把锅打翻了,把里头的东西吃光了,最后睡死厨房。半夏妹子还以为是她误把毒蘑菇放进了食物里,愧疚的要命,不停的对我道歉,我却没有勇气承认是我做的,我”
丁巫垂下头,“我实在是畜牲不如,我亏欠她太多了,就动用仅有的那点职权,给她立了个女户,可以免去赋税和徭役,她以后能够靠自己的医术生存下去,将来我一个人寻死,也不用再牵挂她。她提出离开铁岭当游医,我表面挽留,其实很高兴她能离开这个我视为牢笼的地方,等她在外面安身立命,我就可以去死了。”
“其实你们锦衣卫来铁岭将我带到京城对质时,我已经再次在象牙山找到了长眠的蘑菇,都铁锅里都炖熟了,正准备吃的时候,锦衣卫来了,我才知道半夏在京城遇到麻烦,是陈千户父子双杀案的嫌犯,要我进京城确认她的身份。”
“那次我又没有死成,跟着锦衣卫来到京城,洗脱她的杀人嫌疑,本以为之后再次押解到铁岭我就可以去死时,端午节那天被严世蕃的人抓到了,用我的命威胁父亲自尽,从此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认识了你,有机会亲手摧毁白莲教,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铁岭,走上了不一样的人生。”
“这就是真正的我。”丁巫说道“其实我自侮、骂半夏妹子、与她决裂,在父亲疑冢前发疯,痛骂父亲以前的朋友门生、身败名裂、叛国投奔俺答汗,控诉大明对我全家不公等等,并不是都在演戏,很多时候都是我真正的想法,半真半假,所以看起来格外真实,骗过了很多人。并不是我骗术多么高明,而是我真的有魔鬼的一面。真正和风霁月性格的人,是做不到卧底的,更不能成功。”
官场多年,陆缨已经成熟了许多,不再以非黑即白来评价一个人,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可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丁巫的阴暗面能黑成这样。
魏采薇能够活到现在,真是运气太好了。
压抑了二十年的真话说出来之后,丁巫感觉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力消失了,摘下面具的感觉真好,就像重获新生。
“我其实很早就对你有意,从你在水车湖底把我救起来开始,但我一直很自卑,觉得配不上浩然正气的你,一直刻意的无视自己的情感,不敢触碰。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