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从手术室中急匆匆地推门而出,将一张病危通知书递到贺明风眼前,“飞船碎片卡在脊柱上,情况很不好”
这是第四张、还是第五张贺明风握着笔的手有些发抖,褚飞没有亲人,能为他的手术签字的,竟只有作为军部上级的贺明风。这一张又一张的病危通知书,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褚飞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他每签下一个字,褚飞向他扑过来的场景就会在脑海中重演一遍。愧疚、焦虑、追悔莫及,如果褚飞就这么死了,那贺明风一生都难以心安
沈凉月静静看着他散乱低垂的额发和颤抖的手,心底一片冰凉荒芜,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如果褚飞能醒过来,别说让他们解除婚约,就是让贺明风立时单膝下跪、向褚飞求婚,只怕aha也会答应。
人这一生能遇到几个肯为自己死的人沈凉月试图去理解贺明风的震撼和动摇,但是他身处其中,怎么也无法超脱地接受。多吊诡啊,难道他也要去为贺明风“死”一次,才能证明自己的爱情
医生一阵风似的捏着签好字的通知书奔回手术室,走廊上又只剩下各怀心事的两个人。
“我回去了。”那个红灯亮得越发令人窒息,沈凉月再也待不下去,他待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懂事,眼睁睁地看着未婚夫为别人心碎吗
贺明风哑声道“好。”
沈凉月犹豫半晌,还是轻轻地说“你也注意休息,别熬垮了身体。”
贺明风敷衍地 “嗯”了一声,伸手又掏出烟盒,“他醒来的时候,大约会想见我。”
沈凉月还能说什么他的存在提醒着贺明风对褚飞感情的不负责任,似乎在此刻分外碍眼。情场如战场,人心比战局更不可预期,常常转瞬攻守陡变,在贺明风生死未卜的救命恩人面前,沈凉月又怎么能端出未婚夫的架势,要求他选择自己
他只有不战而败、落荒而逃。
天色已暗,昏沉的走廊里传来沈凉月虚浮空洞的脚步声,贺明风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紧紧握住手里的烟盒。银质烟盒上手工錾刻的图案印在他的手心上,是一串盈缺变幻的月相,贺明风这才想起,这个烟盒也是沈凉月送给他的。
心尖恍如被针猛然扎了一下,他到底做了什么贺明风抬起手,想叫住沈凉月、想为莫名其妙的迁怒道歉、想抱住他倾诉自己这些日子的思念,可他的嘴唇已然张开,却到底没有发出声音。
手心的印记淡去了,就如同这段感情从他手里悄然流逝,他不能问心无愧地在褚飞的手术室外抱着沈凉月,只有看着沈凉月单薄的影子隐入尽头的黑暗中。
贺明风只知道他没有回头,却不知道沈凉月转过身就红了眼眶;
沈凉月没有听见贺明风出言挽留,也看不见他抬起又颓然放下的手。
心与心陷在重重罗网之中、不得自由,如果爱情只是爱情本身,不涉及身份地位、恩怨亏欠那该有多好可人生于世,六欲混淆、七情杂染,又有什么能一直保持天然纯粹一切美好,最后大多都成了一团模糊难辨的秽物,连自己的心也淹没其中、再也看不清楚。
沈凉月回到家就病了。
oga的身体总是容易被情绪影响,他觉得头痛欲裂、肚子坠胀,浑身都不对劲。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拉得死紧,牢牢遮住外面的阳光,沈凉月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痛苦的身体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