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怒道“是汉人又怎样为虎作伥,死不足惜”
菡玉想了一想道“他独骑往太原城去,一定不是普通胡兵。说不定是伪装潜入敌营的斥侯,有重要的军情回报。麻烦店家再拿一碗水来,无论如何先救醒了再说。”
掌柜还有些不情愿,端了一碗凉水来喂那人喝下,见他略有醒转,便立即喝问“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往太原去干什么”
那人费尽力气回答“我叫吴成赐哥李”后面的话说了好几遍,两人也没听清。那人气力用竭,又昏死过去。
菡玉看他身体虚弱,驮在马上怕他呼吸不畅,又望见城门只有半里多地,便对掌柜道“店家,我的马先借贵地存放片刻,稍后我就来取。”自己背起那名伤兵就要往城里去。
掌柜赶上来拦住她道“你这个人也真是,一个胡兵罢了罢了,我正好有辆板车,帮你把他运到城门口去吧。”
菡玉喜道“如此多谢店家了。”
二人合力将那人抬上车,菡玉牵马,掌柜推车,送到了城门前。门口守军看他们运来一个半死不活的士兵,还穿着胡虏的军装,自然要拦下来盘问。菡玉将发现他的经过讲了一遍,说“此人名叫吴成赐,不知是否斥候营中派出去打探敌情之人。”
守军挨个看了那人一遍,领头队正道“我们都没见过此人。附近百里内都没有胡贼,斥候最近也没有派人潜入敌营查探。”
掌柜道“我就说吧,他肯定就是个胡兵。自己跑到太原来,活该送死”
菡玉低头细思。队正道“既然他作胡兵打扮,我们就不能放他走了。二位乡亲就将他交给我,容我们仔细审问。”
掌柜连声道“要审要审说不定是个奸细,可不能轻饶了他”
菡玉虽然疑惑,也没什么依据,只好依队正所言,把那名伤兵交由他们处置。仔细验过身份文牒,守卫放她进了城。再到太守府去拜见,因她只着布衣,不免又多了一番周折,直到天黑时才见到了李光弼。
他师兄妹二人自上回恒阳一别,至今已有两年,中途又经历了潼关失陷、上皇西幸、太子登基、收复两京等等许多事,自是一言难尽。正逢晚膳时间,李光弼命人摆宴,师兄妹俩举杯对饮,细数分别以来的各自遭遇,直谈到谯楼三鼓,仍有未尽之意。朝中诸项大事菡玉几乎都亲身经历过,而今她对杨昭之死也不再避忌,一一都说与李光弼听,从途径潼关时遇到哥舒翰斩杀杜乾运,一直说到上皇回京百姓夹道欢迎。
“这些事我都只耳闻,今日才知其中明细,竟有这般曲折。”李光弼听罢叹道,饮下一盅,“年后朝中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没有”
菡玉道“都是些琐碎小事,只有一件大事。”
李光弼问“什么大事”
菡玉道“陛下改元乾元,复以载为年。”天宝三年正月,上皇改“年”曰“载”,其年即称为天宝三载,直至去年仍叫至德二载。
李光弼笑道“的确是一件大事,现在普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如今是乾元元年了。那小事呢”
菡玉抿了口酒,淡淡道“陛下立广平王为太子,立张妃为后,任命殿中监、元帅府行军司马李辅国为太仆卿。他和皇后的关系很好,时下可说得上是炙手可热、势倾朝野。”
“势倾朝野,哼,李林甫、杨昭,不都曾经势倾朝野,有什么好下场”李光弼脱口道,说完看了一眼菡玉,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说下去,“宦者妇人,不过是一时宠佞得势,浮云终不能蔽日,的确是小事;但广平王得立太子,宗嗣有继,可算是一件大事呀。”
菡玉也笑道“确该算大事。师兄你这边呢史思明投诚归降,安庆绪山穷水尽,师兄该可以高枕无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