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玉用力咬住下唇。李泌又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罢。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叙职。”
菡玉深深吸气,抬起头道“大哥,我想辞去掌书记一职。”
李泌气结“你”
菡玉道“我入朝任职有十一年了,深觉自己实在不是当官的料,如今每日只是抄写书记,毫无作为,朝中有的是会写字的人。倒不如将自己一身武艺献入军中,好歹算是学有所用。”
李泌未想她是如此打算,凝眉沉思不语。
菡玉又道“大哥,你不用为我担心。像我这样不怕死的人,不去打仗不是可惜了么至少可以顶下一名死士。去年我还在常山帮二师兄守过城,立过功的。现在他又被史思明围困太原,一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李泌道“太原路远,中途又被胡兵隔断,太过凶险。这样罢,广平王伤愈后仍当东征,届时我为你在他麾下求一个武职,如何”
菡玉想了想道“也好。”回到书案前,往砚中注水研磨。
李泌问“玉儿,你还要写什么”
菡玉道“虽说准备投笔从戎,也要善始善终,至少把今天的事做完了不是”
李泌笑道“好,我和你一起看。”取过那几分庸调清单,分类统计充入武库。两人合作,不到半个时辰便全部归档整理完毕。菡玉又从头核对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对“江淮现下属全国最富足之地,怎么租赋还不及岭南”
李泌道“大多被永王留而不发。淮南、淮南西道、江东三道节度使已经结盟讨伐,过不了多久他就都得吐出来。”
永王李璘是皇帝之弟。当初太上皇任命皇帝为天下兵马元帅,同时让其余诸子分领天下诸道节度使,也有牵制太子独大的意思。永王兼领四道节度使,坐镇江陵,疆土数千里。永王自幼长在深宫,哪里有过这等风光,不免有些飘飘然,又听信谋士之言,便想学东晋王朝那般占据江表独霸一方。去年年末永王擅自率军东巡,吴郡太守写信责问,永王便乘机对吴郡、广陵用兵,并将抵挡的丹徒太守斩首,江淮大震,才引得三道节度使讨伐。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兄弟阋墙。
菡玉低着头只顾核查。李泌知道她不喜欢这些,便不再多说。两人料理完一切,李泌提起食盒,里头油锤已经凉透发软,因道“我晚饭可没吃多少,这会儿又饿了。咱们去公厨看看,讨一碗面蚕吃。”
菡玉点头“再烫一壶小酒,对月酌饮,岂不美哉。”
李泌忍不住笑道“也是,咱俩都多久没一起喝过酒了。”
两人正要离去,突然又有信使送来奏报,一份是从洛阳附近送来的密报,另一份则是关内节度使王思礼从扶风发出。
李泌看完第一份,神色不明;再看第二份,眉头越皱越深,合上奏报道“今年这个上元节是别想安生了我没法陪你喝酒了,还得入宫一趟。”
菡玉问“出了什么事”
李泌道“有两件事,一好一坏。”
菡玉道“坏消息听太多了,就先说好的吧。”
李泌又打开密报看了一眼,方说“安禄山死了。”
菡玉大惊“什么安禄山他死了”
李泌将手中密报递给她看。密报中言道,安禄山眼疾日重,无法视物,并深受毒疮之苦,脾气暴躁,动辄鞭笞左右侍从官员,有时甚至直接斩杀,连他的谋士严庄都经常挨打,下属积怨颇深。安禄山长子安庆宗已死,次子安庆绪不得宠爱,安禄山有意立宠妾段氏之子安庆恩为后。安庆绪虽然勇武,但性情昏懦,只怕失了储副之位便要遭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