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玉听他把京师存亡说得如此轻巧,仿佛只是他的游戏一般,不由心生恼怒“相爷,长安可不是一座寻常的城池,它是大唐的京师,根基命脉所在,长安不保则大唐江山倾覆,社稷不存”
他仍是懒洋洋的,不为所动“玉儿,我说过了,若我自己性命不保,这天下叫唐还是叫燕、姓李还是姓安,都与我无关。江山倾覆”他举起手,缓缓垂下,仿佛想见那山河崩塌沦陷的景象,“我和你本无缘分,全靠这江山倾覆成全,却只给开端不给结局。那就让它索性再倾覆一次,再成全我一次。”
她咬着牙,心里既感他情重,又恨他不恤苍生。
他坐直了身子,转过脸来看着她。“以前你曾问过我,在我眼中是荣华富贵重要,还是黎民苍生重要。我还没有回答你。”
她闷声道“难道这世上还有比相爷自己的身家利益更重要的么”
“你。”他缓缓道出,语声坚定,“玉儿,你最重要。”
她转过脸去,只见他面色肃然,全没有了刚刚的不羁之态,目光如水,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她竟然不敢正视,立刻又转回来,极力用平稳的语调说“相爷会这么觉得,是因为菡玉还未与相爷的身家利益有过冲突,不需要相爷取舍轻重而已。”
“好罢,就当我现在还分不清孰轻孰重,你可以不信。不过我倒是可以肯定,在你心里,”他自嘲地一笑,“我定是那垫底的。如果让你在长安百万人中选一个送到安禄山刀下去,你定然选我全长安的百姓也定然选我。”
她心中一痛。“相爷不是垫底的。”
他沉默地看着她。
“在菡玉心里,相爷比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重要,但是,”她用力睁大眼,“这天底下千千万万的人合在一起,就是最重要的,没有什么可以重要过他们去。”她用力深吸一口气,抬起脸看着屋顶,“送到安禄山刀下的那个人,我宁可选自己。我没有那么大义无私,”再怎样隐忍,终究还是忍不住,硕大的泪珠扑落落地自眼中滚下,止也止不住,“我不要你死。”
他一见她落泪,心下立时软了,搂过她来连声道“你别哭,我会活得好好的,我们两个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他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发,声音微痛,“所以我一定不能死。”
她胡乱摇着头“如果为了我们的私利而让千千万万的人送了命,怎还能心安理得地在一起相爷,如果你心里真的看重菡玉,”她抬起头来,泪光盈盈,“能不能换一个办法,不要现在就逼哥舒将军出关。相爷那么多手段,一定有其他办法的。就当菡玉求你。”
他触到她期盼的目光,明知不该答应,还是忍不住脱口道“好。”
她破涕为笑,想起自己还满脸是泪,连忙举袖去擦。他手指轻拂过她面上泪痕,叹道“西行本来也只是后备计划,如果我先前的布置成功了,就不必走到那一步。玉儿,倘若我失败了,你还会不会再阻我”
她低下头,问“相爷有几分把握”
“把握五成对五成吧。”他举起受伤的左臂看了看,“早知道这剂药应该下得更猛一些。”
她问“什么药”话一出口便醒悟过来。难怪他会在这种紧要时候夸大伤势闭门不理朝事,难怪杜乾运刚被斩他就又遇刺。还有那刺客,既然是临时起意,刀上又怎么会有剧毒。他是脑子灵活,一转一个主意,根本不需要精心预谋,突发事件也能巧加利用。以前的杨慎矜、王鉷、李林甫,不都是如此被他害了
她半晌没有言语,他催促道“玉儿,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拧紧双眉,心中摇摆不定。他又道“玉儿,这世上十足把握的事不多,总要冒一冒险。你只要我顺着你的意,却把风险都扔给我承担,这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