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逃离赵郡,官军随后而至。赵郡只有当地团练兵和史思明留下的伤兵残兵共计六千余众,勉力支撑了一日,眼见不是官军对手,索性开城投降。
十八日李光弼率军入城受降,郭子仪领主力驻守城外。菡玉跟着李光弼进入城中时已近中午,平日这时家家户户都正燃炊,今日城中却是一片混乱。李光弼下属守常山五十余日,粮道断绝,士兵粮饷并不充裕,如今打了胜仗,攻入叛军城中,见赵郡物产丰饶,便对百姓进行掳掠。
赵郡百姓先前在叛军治下受惯了欺凌,官军入室掠夺财物,全都畏缩一旁,别说反抗,便是怨言也不敢有一句。
李光弼一向治军甚严,这些先入城的士兵敢掳掠百姓,定是有他默许。菡玉一路行来,眼见城中民众凄苦之状,有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敢怒不敢言,不由郁愤担忧,对走在前面头的李光弼喊了一声“师兄。”
李光弼回过头来,见她面有忧郁不忿之色,立时明白了几分“快些走罢,收了降兵,咱们便离开赵郡了。”
菡玉却立在原地不动,问道“史思明曾经横霸河北,一朝兵败,立即四面楚歌,诸郡县群起而攻之,师兄以为是何原因”
李光弼叹口气“他是乱臣贼子,不可同日而语。”
菡玉道“吾等若也学贼子凌虐百姓,与贼何异。”
李光弼无奈道“菡玉,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为民生着想,的确很对,但将士也都是人,军法再严也得量情而为。想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平心而论,常山守城将士与赵郡百姓,哪个更苦”
菡玉道“保家卫国本是将士职责,岂可因苦便生怨见他人家中资财而生掠夺之心,是贼寇行径。”
正说着,路旁人家窗中忽然飞出一支鸡来,咯咯乱叫,翅膀乱舞,直冲菡玉而去。李光弼眼明手快,挥手替她挡开,将那只鸡打落在地。屋里一名士兵追赶出来,满头鸡毛,连忙趁机捉了那只鸡,喜滋滋地想向他二人道谢,一抬头见是李光弼,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低头退后。
屋内又一人追出,却是一名七旬老妇,发鬓尽白,蹒跚地走到士兵身旁,甚是惶遽,战战兢兢地问道“军爷,这畜牲没伤到您罢都是老婆子的不对,不该让军爷亲自动手。我这里还有五个鸡蛋,都给军爷赔礼”撩起的衣襟里兜了几枚鸡蛋,抖抖索索的捧着递上去,唯恐不称士兵心意。
士兵哪还敢收,两人推推搡搡,那几只鸡蛋啪地掉在地上,摔成粉碎。老妇人眼睛不好,没注意到旁人,以为他嫌弃,双膝一弯便跪了下来,老泪纵横连连告饶“老婆子家里只有这些东西,全都在这儿,实在拿不出别的来了,求军爷高抬贵手”
菡玉再也忍不住,喝止道“住手”上前去扶那老妇人。老妇人看她也穿着甲胄,看来是个将领,更加惶恐,连连叩首求饶。
菡玉怒视那名士兵,他吓得也跟着老妇人跪下,辩解道“大夫、少尹,我、我没做什么,只拿了这一只鸡,其他什么都没拿,更没有伤人。我、我只是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才一时起了歹念小人知错了,求大夫恕罪求少尹恕罪”
老妇人连忙道“军爷没错,是老婆子的不是,应该主动把家里的东西贡出来的。下回再也不敢了”又是不停叩首,身子颤巍巍地缩成一团。
菡玉忙扶着她“老人家快起来。”好言抚慰半晌,老妇人才相信他们不是要治她的罪,勉强站起来,仍不敢站正了,躬着身唯唯诺诺。
李光弼叹口气,对那士兵挥挥手“你下去罢。”
菡玉看他一眼,又对老妇人道“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