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烈最后才出殿来,看见菡玉,谑道“一场雨竟让郎中反复受阻。方才没能做得人情,好在还有机会,我这把伞就先借给郎中用罢。”说着从一旁内侍手中接过自己的伞,递给菡玉。
杨昭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她。菡玉也转去看他,两人视线又撞到一处。陈希烈立刻笑道“看来我又多事了,郎中哪里用得着我的伞。”
菡玉略感尴尬。这半年多来杨昭一直对她不假辞色,先前说过他俩风言风语的人都道他们已经一刀两断了,陈希烈却还老拿旧事做文章,翻来覆去地说,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时人已走得差不多了,杨昭交待完了下属,走出大殿来,对菡玉说了声“走罢,跟着来。”又对陈希烈欠了欠身,伸出一手“少师请。”
陈希烈看了一眼菡玉,话到嘴边忍住没说出来,堆起笑脸侧身相让“还是右相先。”
杨昭也不和他多客套,举步沿着太极殿的廊檐向侧面走去,陈希烈紧随其后。菡玉跟着他俩绕过太极殿,穿过临时搭起的遮雨走廊进入后方的两仪殿。
皇帝正在两仪殿内休息,除杨昭和陈希烈外,还有礼部尚书、太常寺卿、门下侍郎、中书侍郎、谏议大夫等人在列。菡玉看这阵势,便知道要做什么了。宰相退位时荐举新秀后继是不成文的规矩,陈希烈告老罢相,不管他的话有没有分量,总还是要听一听他的意见。方才大朝,百官齐集,当面数说别人的功过毕竟不妥,才朝下召入几名有德名的老臣来商定新相的人选。
殿中其他几人见菡玉跟着杨陈二人进来,都觉诧异。她只是一名掌管告身假使的文部郎中,官阶低又没有实权,这种场合哪轮得着她说话。以前还听说她凭着和右相不可告人的关系得到提拔重用,现下不是已经被右相摒弃。
菡玉能感觉到众人似是无意、却又隐含探究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绕过,只顾低着头站在角落里。
皇帝先是和陈希烈说了几句话,对他的功绩褒扬一番,赏赐了他些财宝,才说“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右相担着朝廷重任,还要为灾沴分心,朕实在不能少了左相这条得力臂膀啊。卿为相八载,阅人无数,可知哪有合适的人选,能来为朕分忧、为右相分劳呀”
陈希烈拜道“臣年老体衰耳钝眼花,实在不能胜任辅弼君王、定国之职,有负陛下厚望,这才引咎辞位。年纪一上身,脑子也转不过来了,连家里的几个仆人都经常弄错,哪里还能为陛下引荐能人呢”
皇帝闻言叹了一声,却不接着问其他人。
陈希烈心下明白,接口道“臣识人不准,恐有误差,这新相的人选,臣斗胆请陛下圣裁。”
皇帝这才幽幽道“朕倒是想到一个人,可接替卿之重任。”
陈希烈问“不知陛下属意何人能得陛下青眼赏识,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皇帝道“是武部侍郎、御史中丞吉温。”
陈希烈心里咯噔一下,不由侧过脸撇了一眼杨昭。杨昭与吉温不和,众所周知,两人还曾多次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他这次辞位就是不想再惹麻烦,避而远之,谁知最后关头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把麻烦惹上身来。
皇帝问“吉温年富力强,精敏强干,政绩斐然,正是右相的得力助手,卿以为如何”
陈希烈支吾了两声,又把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既是要为右相分劳,不知右相对吉侍郎如何作评”
杨昭半晌不答,引得众人都把眼光投向他,方才转过身,对瑟缩在角落里的菡玉慢吞吞地